遗鸥
春天起飞的风羽毛梳云,红唇吻风
留一条路给远方
在水之洲,相爱一场
我在北方,北方的梦
醒来就是激情煮热的湖水
漫上心头时,暗流就在砂石下
涌动出一巢翅膀庇佑的温暖
爱恨情仇都在飞翔的曲线上
向南的冬,向北的春
都是无奈的过程
来年的另一场迁徙里
认不出新人、故人
石茆遗址
回到4000年前的望乡台玉铲有锋刃,壁画有色彩
地面下的人头骨曾经鲜活
祭祀台上的白云依然悠远
那些纺织的岁月已经捡不起来了
石雕的历史还是那么清晰
我站在皇城大道上
自己都分辨不清
是奴隶,还是主人
也许我只是一个须发泛白的孩子
对着空空如也的庙堂
不知先人的遗像和灵魂在哪一个方位
祭祀与祷告都过时了
先人们看不见我的正装
听不懂我的普通话和方言
就像我惊诧的目光找不到聚焦的点
遍野的石头默不出声
难道也在怕惊醒我的白日梦
——谁曾经来过这里
——谁在忘川之中呆若木鸡
红碱淖
一滴圣洁的水不与江河湖海为伍
一滴理想主义者的水
不需要盐和其他的化合物
黄土结晶还是砺石解体
一丛一丛沙柳在荒原扎下营地
为一滴水做千年的栅栏
远天飘来的小舟
载着一首一首信天而游的曲子
断肠的相思在沙洲四面漂流
我的手掌将日光揉进汗腺
我的牛羊把草场盘在脚下
鸬鹚、鱼鹰把江南搬来
天鹅、鸳鸯从梦里出走
那缕指引黄昏的孤烟
抱着早已湿了心的大漠
一滴水可以成为两滴
左眼右眼都有
一滴水可以成为湖泊
叫作红碱淖,代言神的守护
神木
候鸟穿着盛装飞来欢愉的旅行装一段故事
然后带着一小群新生的候鸟飞走
空旷的大地上
披着墨绿色大氅的树
站成神的样子
四周围拢着
膝盖也挽留不住的深秋
我在赶往神木的路上
提着根须苍老的自己
也背着叶子苍黄的春秋
撑开塞上空旷的经书
白云覆盖着尘土
揭开黑色的、金色的砂石之釉
翻动大地亿万年前的睡梦与疾苦
神木就穿行在大地中间
鎏金的化石正在成为火焰和风的样子
血液中的块垒和鼻息中的粉尘
在六月的正午发出光和哨音
我踮着脚尖望着城外
往来的钢铁在枕木上运送夜昼
看传说中的三棵松树
是否还站在城的东南
眺望北方的佳木
侏罗纪煤田
恐龙们聚集的公园隐匿在地宫深处那里没有火、粮食和战争
我在发烫的煤堆上看天空的高压线
巨鸟们上上下下,飞飞停停
恐龙和我都不是鸟寻觅的物种
大家都在找自己在侏罗纪的镜像
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青春的模样
当那些一亿多年的肚兜解开
再次触碰阳光、河流和远方
当大批始祖的遗骸运行到地下
再次梦遇泥土、岩石和力量
我就在塞上,看被他人翻动的童年
复述自己曾经的脊椎、翅膀
一点点转化为波光的肉身
塞进时光机的叶轮
旋转在那些亮晶晶的天空
硕大的星体化为闪电
逡巡的目光化为暗夜
我站在清风的高处
听见地壳运移的又一个中心
在呼呼而来
而我两耳已经失聪
火光跃动着
仿佛在制造又一个侏罗纪
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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