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音乐呢?这个问题萦绕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因此问过别人,也问过自己。我听人说,音乐是用有组织的音,所构成的听觉意象。还听人说,音乐是一种艺术的呈现,能给人以美感与幸福。就这个问题,我问了许人,听到的答案,不止上述两条,大家各抒己见,归纳起来,也就是说美好的音乐,既能够让人品味到热爱生活的渴望,还能够给予人以清新而纯净的空间。音乐中的歌词是一首诗,使诗歌通过音乐的强化,走进人的心域,让人的思绪和情绪,沉醉其中,独享其乐。
他人对于音乐的理解,我是同意的,但总觉不够,以为还缺少点什么?
因为我每当身处在音乐环境里时,快乐也好、失落也罢,慢慢地会使自己心情,随着音乐的节律而变化,如果当时的心情是快乐的,不由自主地会更快乐;如果当时的心情是失落的,即不至于更失落,而可能会失落中逃避出来,使自己快乐起来哩……音乐是很纯粹的东西,很少杂质,很少虚假的成分。音乐的好就在这里,最擅长于抒发情感、最能拨动人的心弦,它可以借助不同的音乐器材,或者庄严肃穆,或者热烈兴奋,或者悲痛激愤,或者缠绵细腻,或者如泣如诉,最为本真的表现出人内心里索想要的审美情感。
所以我爱音乐,并神往音乐所能寄托于人的感情了。它所独具的艺术魅力,最是触动人心,因为音乐与美感,结合得至为融洽柔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
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
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
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骨质的一片口簧,在陕西省神木市境内的石峁遗址,被考古工作者发现了。
我是在考古工作者发现骨质口簧过后的一个日子里,随同陕西文联组织的一次采风活动,来到这里,见识了那个远古时期的骨质暨口簧。送给我们采风团的资料说得明白,那片骨质口簧,不至我们国内,便是世界范围内,也是目前已知最早的音乐乐器发现。
实物的骨质口簧,在清理遗址时,共筛查发现了二十枚,此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古镇口簧残料。我的记忆十分清晰,当时在我蓦然面对那些骨质口簧时,我的耳鼓上,迅即伴随着口簧的吹奏声,而鸣响起《诗经·小雅·鹿鸣》里那些优美的诗句。
因为陕西省第三届青年文学奖在神木市颁发,而我又荣幸地获得了“突出贡献奖”。所以我有机会,于那次参观石峁遗址后数年的日子里,再次来到神木市,再次深入到石峁考古遗址现场,再次听闻骨质口簧发现的故事……这次如上次来一样,听着考古人员讲述那些骨质口簧的出土故事时,我的耳鼓上,便又鸣响起了《诗经·小雅·鹿鸣》的诗句,并极为敏感的同时听闻到了口簧的伴奏。
哦!口簧的伴奏声,与那远古的诗韵的交响,让我听来,一时之间如饮醇醪,大有沉醉其中,而不愿醒来之感。
“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古人在他们的宴会上,已然是如此的浪漫与放达。我们今天的人,真是要羡慕古人了呢!他们的宴饮可是太诗意了,既可闻听呦呦的鹿鸣,还能听闻吹笙鼓簧的佳音,现场里的人,即便目不能视,仅凭自然的鹿鸣声,和人为的口簧伴奏,便可使一唱三叹的歌咏,勾画出一幅美不胜收的远古画图……画图是空旷的,是空灵的,原野上吃着青草的鹿群,其中的一只,不知何故,倏忽扬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清亮的鸣啼,引起了另一只鹿的响应,就也仰头鸣叫起来,鹿群的啼鸣声,和着骨质口簧的乐声,此起彼伏,是那么的和谐悦耳,让参加宴饮的人,吃吃喝喝,不仅满足了口腹之需要,而还使得自己,亦然“安乐其心”,快活怡悦。
人活一世,还有比之更快意的时刻吗?应该有,但一定不会很多。
快意时刻的口簧,于宴饮中是最不可或缺的呢。缺了就无法达至那一种美好的情景,人们歌之咏之,舞之蹈之,尽欢在宴饮中,深刻地体会着鹿鸣与口簧的和乐……自然的鹿鸣声,我不想再多说说什么,而想进一步来说的便是口簧了。能够生发佳乐妙音的口簧,流行在人世间,被人是也要称之为“口弦”的哩。查阅相关资料,知道这种不甚起眼的器乐,竟然具有那般广阔的地域性,世界上许多国家与地区,都能听得到口簧的吹奏声。譬如我国的西南、西北和东北等地区,即有20 多个少数民族,升华着口簧的意义,不仅娱乐着他们的日常生活,还以其为媒,于青年男女们的情感交流活动中,给予其极大的助力,和不可替代的滋养作用
当然了,因为民族语言上的差异,对于口簧的称谓,各有不同。便是我文中点名了的“口簧”、“口弦”之外,还在汉语言史籍中,有“响篾”、“”口琴、“口弓”、“篾片”、“拉篾”、“篾琴”等许多名称。
名称的不同,在演奏的方法,则也不同。但不过都只是些小不同,通常情况下,演奏者会左手持口簧之根部,将口簧上部轻咬于上下牙齿之间,右手以手指拨动簧舌的自由端,或拉动系于右端上的那条细线,以使自由端发音,如有需要,还可伴以吟哼……口簧的器乐特点是,可以充分利用人的口腔,使其如同口簧的共鸣箱一般,借助唇、颊、舌在口腔里的位置变化,使之发出多种多样音色来。2014年时,我由中国作家协会派遣,以大陆作家代表团团长的身份,访问了浅浅一湾海水相隔的台湾,在那里闻听了一场露天音乐会,其中就幸运见识了一位少数民族音乐家,现场为大家演奏的口簧乐。
那位少数民族的演奏者,身穿一套他们民族的服饰,其色彩之鲜艳,晃得我的眼睛也像染了彩一样……我看得仔细,他吹奏的为多片式口簧;我听得出来,他吹奏的唇舌上的口簧,一片可发一音,甚或两音以上的泛音,其音色是浑厚低沉的,其旋律优美感伤的,过去了这么多年,在我想起来时,依然可感他吹奏的口簧之乐调,仍然萦绕在我的心怀,使我念念不能忘记。
传播地域如此广阔的口簧,它的发明者会是谁呢?
相传为人之始祖女娲所发明,《诗经》、《楚辞》等先秦文献,即有不少这方面的记述,成语典故“巧舌如簧”该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明。音乐史学界的人们,亦普遍认为,迟至西周或东周早期,口簧就以其独特的乐声,进入到了文人书写系统。梳理已有的文史资料,能够确认的是,口簧的出现,应不晚于新石器时代末期,因此我要说,石峁遗址发掘出的骨质口簧,再次证明着早前的证明,口簧的发明,就发明在人类音乐文化的萌芽时期。
即如此,是否可以说,口簧即为人类的最初乐?
这方面的专家们多有论证,以为口簧的确堪称人类拥有的第一种乐器,那么我们就不能怀疑,口簧初乐的历史地位了。
石峁考古遗址出土的骨质口簧,以及堆积共存的兽骨、麻布等,应我方考古研究的需,拿去英国的牛津大学,以及美国Beta实验室,分别进行就碳十四测年,结果显示,年代距今至少在4000年左右……人类初乐的口簧啊,出土在石峁遗址里,迫使这里的发现者们,对其进行了广泛的研究,及深切的对比,并以此为依据,作文给予了毫不客气的论断,以为他们发现在这里的口簧,可是世界音乐史上的一次重要发现,应该看作是近现代流行世界各地的口弦类乐器的祖先……看着那些研究资料,我的眼睛湿润了起来,知觉小小的口簧,把欧亚草原廊道早期人类的活动线索,很好地连接了起来。
没有那个民族是孤立的,大家就都那么不可分割地牵连在口簧的吹奏声里,各乐其乐,各美其美,乐乐与共,美美与共。
这一个是人类文明的一个体现了呢。正如英国考古学家柴尔德说的那样,把城市的出现,视为人类文明始发的标志……我国的考古学界,对此几乎是照单全收,担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以为为文字、铜器、祭祀礼仪等,亦可视其为基本的“文明要素”。我再次采风在石峁遗址上,眼观那壮阔的历史遗存,心想我们的考古学界,再怎么严格,再怎么苛刻,都应该承认,在我们中华民族的大地上,曾经历史地鲜活了这么一座伟大的城,高大的城墙,拱卫着的王公贵族的寝宫、社稷、宗庙,这是这座城的说明词;还有繁荣的手工业作坊,以及通行无阻的商业活动,又是这座城的另一种说明词。
当然了,骨质口簧传达出的初乐,更应是一种说明词,而且是最为有力的说明词。
制礼作乐……后来成长于古周原上的西周王朝,很好地延续了这一传统。正如《礼记·乐记》中所说的那样:“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别。”怎么理解这段话呢?我不敢妄加揣测,即以他人所说“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来做些自己的解释,意即当时所强调的“礼”,是天之经,地之义,是天地间最重要的秩序和仪则;而“乐”则是天地间最为美妙的声音,是道德的彰显。周人“礼序乾坤,乐和天地”,他们所具有的气魄,是何等的宏大呀!
礼与乐,更进一步体现的是德治,是仁政。《论语·八佾》篇有言:“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一个内心没有仁爱之心的人,是没办法去推行礼和乐的,可见礼乐之制,是互为依存,相辅相成的。类似的意思,还可以举出不少例证,如《论语·宪问》所记载,子路问孔子,什么样的人才是“成人”(完美的人)……孔子回答说,要成为完美的人,仅仅拥有智慧、无私、勇敢和学问是不够的,还要“文之以礼乐”。老夫子把礼乐与人所应有的上述四种优点,相提并论,足以见得,礼乐对于我国社会生活的影响,是多么重大而深远啊!
礼与乐的结合,自成体系,别有洞天,别具色彩……石峁考古遗址出土的骨质口簧,为我们述说的历史文化信息,可不是我的这篇短章说得清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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