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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够一够春天

时间:2023/11/9 作者: 延河(下半月) 热度: 13190
(陕西西安)

  所谓正月,指岁之首月,春天兴起了。

  谁也没有料到,庚子年的正月会是一个隔离状态,不得不居家生活。出门上街,你可能感染人,更可能人感染你。疫情就是这样厉害,然而它不去,我便坚持居家。我有的是静气、忍性和毅力,我将目送着疫情退出九州。

  春天毕竟已经来了,我在屋里也感觉得到。窗口是建筑的诗,没有美的生活就像一个建筑没有窗口,多是可疑的,甚至是匿鬼的。我住五楼,北半球的春天通过窗口送给我,满足了我对春天的探望和享受。

  实际上我看不到太阳的运行,因为我的楼前是建筑,楼后还是建筑。我看到的云景也很有限,光照也很有限。建筑生硬地切割了空间,不仅使它削减,也使它残缺。然而我还是发现春天的空间比冬天的空间明亮了,欢快了,尤其变得温暖了。朝晖和夕阳都会入室示熙,西墙一灿,东墙一灿,也让我直观地知道了什么是早晚。

  从窗口俯察下去,可以看到路缘北边的野草,断断续续,逶迤而去。其他地方,尽是黄壤,都干干净净的。凡是长着野草的地方,都比较潮湿。也许由于潮湿,才会生长野草吧!仔细分辨,野草应该是苔藓和荠菜吧!不管是什么野草,它总是一抹生机,是春天的哨音。一只麻雀落在蔓延着野草的地方,跳着,啄着,追随人类生存着,繁殖着。

  明德门为唐长安城的正南之门,我所在的小区就坐落于它的遗址上。站起来,我可以顺着两座建筑之间的罅隙看到丈八东路和朱雀路。五楼并不高,不过站在五楼的窗口远眺,究竟还有其优势。

  丈八沟在明德门西南方向,池水潋滟,又有茂林修竹,夏天极爽。杜甫曾经陪贵公子于斯纳凉,快乐之至。不虞风云难测,黄昏竟骤雨倾船,越女裙湿,燕女额蹙。想象这一幕,倒是颇有意思的。唐的丈八沟早就萎缩,吾辈遂不能纳凉了,不过它腾出了地方便于修路。丈八东路当然在丈八沟以东,距我的窗口也就是一百余米,行人行车,尽在视线。正月十五这一天,我数了数,一分钟之内,有人三个往返,有车十二辆往返。几天以后,我又数,还是寥寥无几。丈八东路一向车堵人拥,十分喧闹,但现在却是冷清的,落寞的。

  朱雀路就是唐长安城的朱雀门街,自皇城朱雀门南通外郭城明德门,居城中央。城市劲扩,我看到的朱雀路已经延伸至明德门以外了。高楼耸立,大厦巍峨,人悬华灯以耀夜。不过华灯怎么闪烁,也有岑寂之感。

  环顾左右,我看到的树只有几种。苦楝还是冬天的样子,枯枝发灰,残叶呈褐。然而它的根部有水分,有营养,它也会捕捉春天的信息。有朝一日,它必能青葱欲滴,郁郁招风。女贞冬夏皆绿,不过非常敏感。它的旧叶顶端显然萌发了新叶,卵形的,如指甲大小,又嫩,又鲜,又油,片片都很欣然。玉兰枝上尽是花蕾,繁星似的,由花萼包着。我每天都向它致礼,希望它尽快开,它每天也都在膨胀着,且一边长大,一边增白。玉兰是先开花,后生叶。也许一夜之间,它就会悄然绽放。玉兰的花将像白浪,像白玉,其芳四溢,以助春天的清明和绮丽。

  一日之中,总能听见几声鸟鸣。除了麻雀,显然还有别的翔禽。趴在窗口寻找,竟是斑鸠、乌鸦和灰喜鹊。它们不定什么时候会飞到苦楝树上,又一举栖于女贞树上,偶尔也会落到地上。它们多是单独行动,或在树上,或在地上,都是觅食吧!当它们振翮一跃,越过白色的建筑之巅,冲向天空,要飞到它们愿意去的城市、乡村或者萋萋卉木之间,我才切身体验了自由的意义,并明白了自石器时代以来,世界各个疆域的人为什么都崇拜鹰,以鹰为图腾,雕之以玉,塑之以陶,铸之以铜,并美其名曰雄鹰。

  我有一点激动,从窗口伸出手,想摸一摸春天,够一够春天。毕竟才是正月的春天,我的手有丝微的凉意。然而我知道,羞涩的春天将迅速出落成万紫千红的春天,并将流溢山川,飘荡江河,充盈于广袤的天地之间。

  抵抗和消灭疫情,时闻艰辛与悲苦,时有牺牲,令我一再哽咽和落泪。1992年2月8日,我尝在一张纸上留下这样的言论:人应将成败、贫富、生死置之度外而生活,并悠然地接受天所降临的祸福。2020年2月8日,我在一张纸上留下的言论是:热爱生活,不管命运多么残酷和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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