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鬼”,是多数人孩童时代心里抹不去的阴影,虽然谁也没有见过,不知道它的样子?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在想象里,它却莫名的可怕,以至于许多人成年之后,这种想象在某个夜深人静灯火无光的时候,还可能把自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而一年中“鬼”最多的日子,应该是七月半了,传说这天鬼门关大开,所有鬼魂都得以重回人间享受血食,无疑这天也成为了一年中最为恐怖的日子,人们在将信将疑中,遵循着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禁忌,传说着各种奇怪、恐怖的故事,“鬼节”在传统日渐淡化的今天,似乎成了这天的唯一名称。
而在那些七月半还是重要节日的日子里,七月半是多面的。
在道家,它是中元节,是天、地、水三官大帝之一的地官降临人间,校戒罪福,为人赦罪,释放幽冥业满之灵的日子。
而之于佛教,则有一个颇受传统社会喜爱的故事,据《佛说盂兰盆经》载:
大目犍连(佛陀弟子,为神通第一)始得六通,欲度父母,报乳哺之恩。即以道眼观视世间。见其亡母,生饿鬼中,不见饮食,皮骨连立。目连悲哀,即以钵盛饭,往饷其母。母得钵饭,便以左手障钵,右手搏食,食未入口,化成火炭,遂不得食。目连大叫,悲号涕泣,驰还白佛,具陈如此。
佛告目连:十方众僧,七月十五日,僧自恣时,当为七世父母及现在父母厄难中者,具饭、百味五果、汲灌盆器、香油锭烛、床敷卧具、尽世甘美以著盆中,供养十方大德众僧。当此之日,一切圣众,或在山间禅定、或得四道果、或在树下经行、或六通自在教化声闻缘觉、或十地菩萨大人,权现比丘,在大众中,皆同一心,受钵和罗饭,具清净戒,圣众之道,其德汪洋。其有供养此等自恣僧者,现世父母、六亲眷属,得出三涂之苦应时解脱,衣食自然;若七世父母生天,自在化生,入天华光。
时,目连母即于是日,得脱一劫饿鬼之苦。
此故事与孝道契合的完美无缺,千余年来为道德家、文人、戏子们传诵不歇,不断的添枝加叶,盂兰盆会也随之盛行,民间因也称此日为盂兰盆节。
二
文成人大多并不在意七月半是中元节、盂兰盆节仰或是唬人的“鬼节”,在岁月流转物非人亦非的变化中,山里的人有着自己的传统,或严肃或随意,山里的七月半,一如既往。
请公,是山里人家不可缺少的环节,夕阳临山时,在中堂置一桌八仙桌,摆七碗菜,置酒、饭、筷子,给自己的祖先们享用。敲纸钱则是许多山里孩子不能忘怀的记忆,拿一个木头制成铜钱模,在黄纸上敲出铜钱样的印子,在密密麻麻的印子里,是孩子们疑惑的眼睛,祖宗那么多,这只有八个位置,该如何坐?
山里的人实诚,给祖宗做的羹饭,是着实能吃的,待纸钱焚毕,祖先们走了之后,再添几样菜,家人们就围将上来,大快朵颐了。孩子们往往耐不住等祖先们离开,看到满桌的饭菜,又没有人吃,闹着要上桌,大人们也不拦着,孩子是有权与祖先同席而食,而不被祖先怪罪的。
山里过七月半的日子,也有些随意,有人七月十三,有人七月十四,有人七月十五,不一而足,神仙、菩萨、传说仿佛与他们无关。在那些匮乏的日子里,或者大人们也忍不住提早过节,好早一些享受节日的快乐和美食。
三
而之于世族宗姓,则又有不同,七月半例判祠堂,前两三日就得准备,打扫祠堂,摆设祭台、神案,杀猪宰羊,陈列祭品,写祭文,号帛包,筹备酒席。当天,宗族里的老老少少聚集祠堂,祭祀先祖以及迎接一年内新亡的灵魂进祠堂。判祠堂一般为一天一夜。上午,请五六个道士人打头通、敕坛洒净、呈文发牒、启圣接佛、召众先灵降座。鸣炮奏乐,礼生唿祭,族中子孙按辈份分批叩拜,献酒献茶、献馔献果、诵读祭文,有些宗族还请木偶艺人表演。下午,诵盂兰盆经,拜地藏忏,供午醮。入夜后,又打头通,迎新逝亡灵入祠,请天结界,放水灯,施放蒙山焰口,普施十类孤魂,散食,焚化祭文、束包纸锭,送佛。仪式颇为繁复,且是释、道、儒三教合一的场面。
更为紧要的是吃祠堂酒,这是宗族的大聚会,显示宗族的齐心和力量。对于那些社会依靠宗族治理的年代,这样的仪式应是至关重要的,关系道统的承继和宗族权威。
四
山里的节日大多对应者一道美食,或许饥饿的印迹更胜于对文化的渴求,七月半是九层糕。它的制作方法颇为繁琐,先将糯米和粳米一起浸透,将大豆枝烧成灰,入水、滤出灰汤,与槐花米一起伴入米中,研磨成浆状,取竹制笼屉置入锅中,笼屉上铺布,烧至水沸,将米浆以二三毫米为一层蒸熟,起锅即可食用。
然,最可口的烹制方法是煎,将新制的九层糕切片,置入文火中慢煎至略焦,视之金光灿灿,闻之奇香四溢,食之外焦里嫩,香甜可口。可谓人间少有之美食。
吃!或许才是传统节日的真谛!飨祖、贻亲、娱己!
在这天聚在某个黑暗的角落听讲鬼故事,或携情人看一场恐怖的电影,是爱好飙肾上腺素年轻人,应景的娱乐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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