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谣
现实的山水意味着什么?
芭蕉叶簇拥,湖面安静得就像刚刚
逃离秩序的生活。每个早晨
都在别处,甚至融和所有事情
也是可能的。晚秋的幽深点缀
一场半音乐会,就是和落叶
分享纷飞的寂静。
借助于山水,孤独即
我的语言,无声的朗诵,混杂着
含糊不清和毫不含糊的
两种音调,始终甩脱不掉唯一的假相,
如同花朵陷入危险的洁癖。
雨下在木瓜果,显得天衣无缝,
拥有有限的小确幸。
这方面,棕榈像出色的邻居,
纠正着我的恐高症
回声随即变得多余。
所以说,梦游不参与游历,
波及到自然与隐蔽,野藤因缠绕
而耽误了多少阔绰。山水具有时间性,
意味着仿佛存在隐喻,
抗拒现实逻辑无效的诉求。
海上列车
下午的睡眠,昏暗晃动于小女孩
和无脸男的安静
渐渐消失在变形的飞驰中。
像是很早以前的事,列车从海上开过,
回到过去的日子
海水在上升,而年代已湮没。
没有终点的旅程仿佛是人生
不相干的小插曲,沉浸在水底的铁轨
已不能提供任何线索。接下来,
鲸鱼的歌声瞬间溅起,均匀散布
在车窗上,保持着逆风方向。
与此同时,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留下
更浓重的方言,绝不像需要时间
你才能消化,这预示着与事实
完全是两回事儿。甚至因为灯标,
让远处沿途标示了警戒,
以至于水母和鸥鸟在自然的角度
抢先说出了季候的部分。你不会想到
悬崖不得不让出世界的尽头,远眺替换俯瞰,
多了些硬度,是否构成迷路的威胁
取决于你的灵魂出窍。下午的波浪
从尾声开始,海上列车
看上去极限多于极端,
有时在缓冲带藏得太深,更像是
现实中的谨慎;但有时变换姿势领略时间差,
大片水草不会成为你失联的往事。
深入之后,表面的深刻在你面前
从未有过缥缈,越身临其境的,
越像孤独的礼物。不亚于小女孩
从无脸男身上获得自我认识,
旅程在你身上可能是最好的遗忘。
玫瑰传奇
玫瑰就是一部传奇,偏爱梦境
比做梦更惊心。其间,她的剧情
由诗集虚构,却胜似真相,
有着难以抗拒的诗写魔力。其它方式
不过是因现实的承受力
而被迫让出绿叶的历史。她的名字里
有蓝色的花瓣,奇异的历程
犹如闪光点被挂在带刺的枝上。
我不确定是否浪费了虚无的浪漫,
这毕竟不同于被揭示的命运。
我可以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如果和黑夜有关,她的性欲不会
逊于肉体的回忆;如果和情人有染,
她的渗透力不会仅限于
自我的冒险。但我知道我不应该
专注更多的判断,长诗不同于诗集,
倾向于她精通风景还原到风情,
夹杂着晚餐和政治的个人化,
偏颇必然存在审美的偏见。
也只有你参与阅读的过程,你才是
她最珍贵的读者。唯有如此,
你就不会惊讶于玫瑰在她身上
是多么隐蔽的部分,就像花园的蝴蝶
隐蔽了声音最美妙的颤栗,
这就涉及到我们每个人都
不在现场的暗示。你的预感
越来越先见之明,她虚构了玫瑰的诗歌,
绝对不负责诗歌的玫瑰。
从一场黄昏开始计划
从你的背影看上去,黄昏
脱离底蕴的部分,以灌木丛为邻,
醒目于你仿佛深受有所偏见的
启示,一点不逊于时间的偏远,
以及风景里假如缺少安静的季节性
就不会遇见诚实的风暴。
但正如你,從不怀疑装饰的礼物,
更何况远眺没有减轻人生的颓废。
世界的另一边,始终不曾
远离我们的真相,所有迹象中,
赞美比神秘的原始更堕落。而你
需要的是草叶的默契,落在
你身上的黑,用于说服黄昏的远处
并不完全是风景的例外。时间的
秘密有时远远多于时间的碾磨,
即便你误会了它们的隐藏,
也不可能误会隐藏中的蝴蝶。也许
安静近乎一个实事:现场显然
比你的等待早已基本就绪。从这里开始,
你视孤独从未出卖过你的误会,
就好像爱情从未出卖过完美天敌。
诗歌的时间计划
最后的气节南下,落差不能
大于诗歌的时间。风寒决定低温,
果树决定哀败史。有时,太多了,
仿佛是静止的旅行,也不能减缓
它的速度。直到我深深嵌入
诗歌的伤口,或者穿过它,
向天空阴沉的边缘敞开;
直到陌生的地方呼应了我们的倒影,
逼近一种最冷的尽头。如同
它永不隐瞒更多的身世——
比如现在,破败的博物馆
确立孤独,太多了,无用的言辞
不断加深本来面目。也许还有
更好的机会试探全新的风貌,
但它更愿意分配给蜿蜒的寂静。
像是南方另一种纯粹,蝴蝶
和花朵停止交谈,交出果实的时间;
音乐和咖啡停止交谈,交出
幽深的时间;同样,教堂和远方
停止交谈,交出了诗歌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我们曾深刻
误解过它的深刻,我们曾迷误
陷入过它的迷误。任何时候,
生活的小语气不足以形成风景的插曲,
就像老虎形单影只消失于清晨的视野。
安琪,本名黄江嫔,1969年2月生于福建漳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刊》社“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独立或合作主编有《中间代诗全集》《北漂诗篇》《卧夫诗选》。出版有诗集《极地之境》《美学诊所》《万物奔腾》及随笔集《女性主义者笔记》《人间书话》等。现居北京,供职于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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