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一个下午,我同小冯他们几位摄影家朋友一道驱车前往南坑镇葛竹村观赏绿衣枳花。一路上欣赏美丽的春色,车子开得颇为缓慢。公路是顺着江流蜿蜒而上,溪风习习,绿树葱郁,明媚的春光真叫人陶醉。过了高港村,便到了葛竹村。车子在村口停了下来,下车一眼望去,果然一簇簇盛开的雪白的细小花瓣的枳实花儿,掩映在山村之中。我说,我从前曾经路过这里怎么没有发现绿衣枳实呢?小冯说:“你来的不是时候,枳实花儿是在农历二月开的。”
摄影家们立即端起摄影机,朝着那美丽的雪白花儿拍摄起来。小冯看到大伙这样急切的样子笑着说,别急,更好看的还在村落那头呢,一片又一片的。于是,大家跟着小冯走过一道桥进了村落。房前屋后,田边路角,到处是开放的枳实花儿,仿佛进入了一个大花园。小冯他们往村那头过去,我却自个儿停下脚步,走进枳实树儿仔细观察起来。几位老人见我这样好奇,便笑着说,有一拨从漳州来的游客刚过去呢。
枳实大约有一人高,身上长满刺儿,它既没有什么高大的身躯,也没有好看的叶子,长得确实很一般,一点儿也不起眼。难怪我上次来过时没发现它。望着它那“银装素裹”的俏丽的姿容,不禁心里萌生一种敬意。它为了能在一年一度的短暂的花季里绽放美丽,却要度过寂寞的漫长时光。它的果子可作药材,既有审美价值,又有使用价值。
我问老人们,村里种植绿衣枳实有多长的历史了?老人们说,枳实、梨子、柿子、桂花、“铁观音”茶都是翰林公引种的。要不是老人提起翰林公,我差点儿忘记葛竹出了个赖翰林。我应该乘此机会去看看赖翰林的旧居。于是,请老人给我带路。走过一条巷子,便见到一座方形大土楼。老人指着它说,这里就是翰林公小时候住的地方。抬头一望,楼门厅的石门楣上书有“葛天隆峙”四个大字,楼里可住十几户人家,现在已没有人住了。楼门厅二楼供奉着关圣帝君。上有赖翰林题写的牌匾:“威灵远照”,大清雍正乙卯年冬。祖厅二楼的正窗有依稀可辨的红漆书写的对联:“卫道尊经欲挽世风先存国粹,兴养立教既开民智兼正人心。 ”
老人们还说了个翰林公儿时的故事。翰林公小时候念书很认真。一天,他父亲出门了,交代他家里浸了一箩谷种在河里,如果天下大雨要收回来。结果天下大雨,河水猛涨,把那箩谷种给冲走了。他父亲回来一看谷种不见了,可听到儿子在那里高声地朗读经书,心想儿子这样认真念书,将来会有出息的,一点儿也不责怪儿子。
老人们指着河对岸的一座土楼说,那是“竹里辉华”楼。它与“葛天隆峙”楼各取“葛竹”的一个字来命名。这两座隔江相望的土楼,可以说,是葛竹村历史上的标志性建筑了。它们身上记载着葛竹村数百年的沧桑历史。
老人们又带我到“太史家庙”。它是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祠堂内供奉着赖翰林和他的父母、祖父母的神牌。墙壁上还悬挂着他们的画像。老人们说,“太史家庙”前边原来有一座翰林府。是翰林公亲手修建的。老人们儿时曾在府里念过私塾呢。如今,翰林府已拆了,成了晒谷场。
老人说,赖翰林名翰颗,字孚仲。清雍正十年考中举人,第二年又考中进士,授翰林院吉士、文林郎,先后任翰林院编修、特派稽察六科、国史馆纂修等职。他在京城任职8年,后来回到漳州“汀漳书院”和“丹诏书院”教书,直到69岁去世。他写了许多诗文,作了许多书画。如今还保存着他题写的木刻楹联:“祖有功宗有德五世之馨香未远,子以燕孙以贻百年之启佑常新。”从赖翰林辞去官职,返回故里,长期为漳州学子讲学,可见他抱有“乐得天下英才而育之”的儒学思想,而从他游长泰“天成洞”所作的诗句,“看瀑崖飞布,听涛树隐雷。披襟青嶂外,啸傲碧林限。胜事他年忆,同心此日陪。登临兴不浅,何必羡蓬莱”,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道家的情怀。
此时的我,深有感慨。在这个曾经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也有过如此辉煌的历史。而且赖氏的子孙在葛竹村虽然只有一千多人口,但迁徙到广东、台湾、新加坡的却有几万人口。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急忙赶回村口找小冯他们,却不见车子。只好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歇息一会儿。不经意却见到了一座古墓。一看墓碑上文字,原来是翰林公二位祖母的合葬墓。他们被皇帝敕封为孺人。这才想起,刚才听老人说过,从前有文武官员路过这里要下马或下轿的传说呢。不一会儿,小冯他们的车子开回来了。原来他们找不到我,就开车往金竹村方向去拍摄田园风光了。回县城的路上,摄影家们在高兴地谈论着他们拍摄到许多好镜头时,我却因瞻仰赖翰林旧居而感到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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