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是我国传统文化的产物,起于唐,盛于宋,普于清,在中国历史上延续千年之久。传统书院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主要以讲学研修、藏书出版、接待访学等为重要功能,是智慧宫殿,是永久的知识圣地!一提起书院,那是古代读书人意气风发的地方,我们仿佛能感受到那无法形容的庄重的人文氛围,给人一种舒适雅致的感觉。脑海也仿佛浮现了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学子读声朗朗的场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置身其中,书声透着书香,纯纯的,那种“为天地立心,为人民立命”的使命感浓浓的。全国书院分布在各省区,而在漳州市芗城区有一座保存完好的书院——霞东书院,书院几经修缮,保存至今。为何名为霞东书院?原来在明、清时代,“霞漳”和“丹霞”已成为漳州的雅称。清《漳州府志》记载:“郡之四郊皆称霞东、霞南、霞西、霞北。”书院在丹霞的霞东,可想而知就称为霞东书院了。
漳州的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我怀着一种敬仰万分的心情来到霞东书院。如果不是朋友提醒,我未曾留意霞东书院就在繁华的丹霞路,真是喧嚣中的一隅宁静呀。一直认为,书院应该在崇山峻岭之间,或者在比较幽静的地方。但转念一想,现在的霞东书院的确是闹中取静,但在三百多年前,说不定书院占有极佳的地理优势,四周环境优美,树木葱郁。远眺青山如黛,近看浦头港碧波荡漾,杨柳依依,鸟儿啾啾,是书生修身养性的好场所。走近书院,书院大门左侧的石碑“霞东书院”几个大字就映入我的视线。我仔细一看,石碑的背面镌刻:“霞东书院,原为清提督蓝理旧馆地,蔡世远塑文昌像以祀,又称文昌宫。道光元年(1821)重建。现存古建筑及姚莹撰碑,章銮书碑,均有较高文化艺术价值。”在书院大埕的左侧立有碑文:“重建霞东书院碑记”“霞东书院捐金姓氏”等,昔日众多社会名流,达官贵人捐钱修建书院,我们依稀感觉昔日浦头港所带来的繁荣景象。

我瞻望书院,书院坐北朝南,为两进悬山顶燕尾脊式建筑。显得古朴庄重。建筑坐西北朝东南,由门楼、主殿和两侧廊房组成“口”字形布局。主殿面阔进深各三间,悬山顶,燕尾脊,抬梁穿斗混合式构架,庄重而不失典雅。书院前有埕,前埕、天井和前殿前廊用花岗岩麻条石铺墁,主殿前檐金柱为蟠龙纹石柱,雕刻精美。主殿前廊坐斗有瓜斗和狮象斗、梅花斗,刻工精细,大方雍容。大门前置一对青石螺纹抱鼓,次间各置一对门墩石,质地细腻。大门上方有牌匾“文昌宫”三个金字。要不是大门前的石碑上的碑文,还真看不出这就是历史悠久,闻名于世的“霞东书院”了。霞东书院始建于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原为将领蓝理的公馆,乾隆年间文华殿大学士蔡新归隐后在此讲学。
书院历尽沧桑,300多年过去了,早已不办书院了,如今里面供奉着文昌帝君、魁星夫子、观音菩萨等,成为一个民间信仰场所。民间信奉认为文昌帝君就是文曲星,专门管读书和科考的。虽现在已是中午时分,但仍有十几位香客带着孩子正在祭拜。希望孩子金榜题名,学业有成。可以想象在中考高考期间,文昌宫香客更是门庭若市,摩肩接踵。昔日的书院到了今天,进进出出的已不再是书生,而是香客。这样的书院和我想象中大相径庭,想象中书院的书卷气息已经荡然无存,心中不由激起一种莫名的震荡,时光荏苒,物是人非,内心有说不出的惋惜。在霞东书院里,除了文昌君外,在左偏殿里,还供奉一个全身戎装的神像,他就是蓝理,又被称为“破肚将军”。书院的前身,就是漳州平台“破肚将军”蓝理的公馆。1683年,当年蓝理率领的军队在澎湖海上 ,与敌人短兵相接,蓝理越战越勇,所向披靡。即使腹部受伤,肠子都流了出来,他还以百折不挠的意志奋勇杀敌,同敌人殊死搏斗,并且救施琅冲出重围。他的赫赫战功被康熙所赐御书“勇壮简易”和“所向无前”正匾。如今勇壮简易牌坊还在岳口街巍然屹立。
据《芗城区志》记载,霞东书院原为提督蓝理的府第所在地。清乾隆年间,由太傅蔡世远改为文昌宫并作书院,命名为霞东书院。清嘉庆二十二年(1817),龙溪知县姚莹重修。室内保存有清龙溪知县姚莹重修碑记一座,如今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据漳州市文管办主任杨丽华撰文得知,清雍正年间,漳浦清代理学家蔡世远,就在原蓝理公馆里塑文昌帝君像祀,称文昌宫;清乾隆年间,文华殿大学士、四库全书总裁蔡新(蔡世远之侄),归隐后至此讲学,后辟为漳州府郡东厢社学。蔡世远清康熙二十年(1681)生于书香之家,祖辈有朱子学传统,父亲蔡璧曾主讲全国一流的福州鳌峰书院,少时,接受父亲的训示,致力朱子学。后在李光地推荐下,蔡世远担任分修职务。后回福建主持鳌峰书院。蔡世远主张“其教以立志为始,以孝悌为基,以读书体察、克己躬行为要”。这么一位学识渊博精于研究的人來办书院是再合适不过。但又为何塑文昌帝君像祀,称文昌宫呢?我以为古代书院的另一项重要的活动内容是开展祭祀活动。书院的祭祀活动与一般祭祀比较有其特殊性,祭祀主要着眼于教育功能。而文昌帝君其受民间的奉祀,民间认为他是主管考试、命运,及助佑读书撰文之神,是读书文人、求科名者所最尊奉的神祇。对文昌帝君的膜拜或许也是学子士人对美好前景的一种寄托吧。
在书院穿行,大门右侧的挂牌上写着“霞东钧社南词古乐队”几个沧桑的字引起我的注意。南词始于唐初,至今已有千年历史。南词在唐明皇时盛行于宫廷,为历朝宫廷雅乐,亦称“国乐南词”。南词音乐源于江苏,清乾隆年间流入江西。漳州南词是清道光年间从江西传入,逐渐成为漳州的剧种之一。抗战期间艺人失散,1949年以后,漳州南词古乐队——霞东钧社重新组建。目前,漳州南词是民族音乐的艺术瑰宝,已列入省级和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漳州有这样高雅的乐队实属荣耀。后来在书院的老伯口中得知漳州的南词古乐队也几经兴衰,可如今漳州南词已将濒临失传,曾经余音缭绕的南词如今已烟消云散了。
走出书院,我屏声凝神地仰视书院门口的这株古榕树,惋惜的心情才得到了缓解,这株古老榕树已有300多岁了,长得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斑驳沧桑的树干,枝干交错,疏密相间,把书院的一角天空遮得严严实实的,只在书院的埕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成千上万的气根从树干上垂挂下来,随风拂动好像在诉说,诉说和书院有关的人文故事;在叹息,叹息书院的几番兴废和百转千回。书院的沧桑与繁荣就像这一棵遒劲挺拔的榕树,岁月的蛰须从它的枝杈中伸出,茁壮,顽强,盘根错节,绿荫如盖。
不管历史的烟云如何,但愿后人不会忘记,文昌宫这个小庙也曾经是赫赫有名的书院——霞东书院,霞东书院让我们骄傲,敬仰,但留给了我们更多的是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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