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都留下了,又什么都没留下,小城的春天果然是个大象无形的季节。诏安是个小城,小城的春天当然比不上春城的昆明,也比不上东海之滨的厦门。小地方的春天,就像一条小船,不讲究排场,只讲究情调,即使来场史无前例的“倒春寒”,变化也不会太大。就像今年一样,“倒春寒”的日子比往年长得多,但小城也没听说有什么旅游团被滞留或是伤寒病暴发等等新闻。没有!小城的春天,走的是婉约与低调的路线,从来不争头版新闻,就像一朵梅花一样——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小城的春天,路上散步的人开始变多了,三个一群两个一对,说的都是小巷子的家长里短,小日子的牵牵挂挂,小事件的磕磕碰碰,小肚肠的牢牢骚骚,小嘴皮的嘟嘟哝哝。小城的春天,跳广场舞的女人妆化得轻了,厚点的衣服多带了一件,从民族风跳到style,算是潮了一回,活络的筋骨把体内的寒气逼走后,歇一响儿,再穿上带在臂弯的那件厚点的衣服,感觉就像是自己也快要发芽了。小县城的春天,小巷子里花花草草开始热闹了起来,猫星人开始走檐飞壁、串家入户,打开爱的窗口大胆地唱着爱情宣言。狗是拦不住的,狗开始不务正业地偷偷溜出一会儿,也许守了一辈子的门,只有春天到来的这个节骨点,狗找到了深藏在心里的火种,夜里开着小差擎着它疯找着一起玩火的人。鸡也关不住,天还没亮就扑腾扑腾地叫了起来,这边叫来那边和,太阳不早点出来也不行。
小城的春天,各种大排档开始满了。小地方的夜生活玩不开高级的那一套,也玩不动高雅的那些細活,小地方最灿烂的夜生活就是约上几个好友,在大排档里落下身段,一盘海瓜子,外加薄荷香草蒜的一起炒;一碟小鱼儿,酱油芹菜姜的全放进去炖;一碗肉粒子,沾着薄薄的面水炸得脆酥酥香喷喷的;几件度高或度低的啤酒,就着花红柳绿、清风明月,无尊无卑、无厚无薄地海喝上那么一阵子,在酒国里呼幺喝六地当上一阵子混沌的英雄,把整个小县城整夜的灯火都喝掉——今夜的小城你最大。
小城的春天,郊外野游的气息越来越浓,东边的桃红南边的柳绿,一不小心就滑进了小城很轻很轻的耳朵。恰好清明踏青时分,小城没有长长的望不到边的路,总是走不了几步,就出到了小城的郊外。小城的郊外,正是莺飞草长、柳绿桃红的日子,正是风和日丽或细雨霏霏的日子,正是小禾青青、蜻蜓立早的日子。放眼而去,多有先人的坟墓,行于坟头青青凄凄之间,不禁会吟起“风雨梨花寒食过,几家坟上子孙来?”这么伤感的诗句;也有坟头上了白纸的,但也是“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有时,索性直沿着山道,顺着花溪,想一辈子就这样走下去,此刻便有一阵甘甜清丽的鹃声,无遮无掩破空而来,把人藏在心间软绵绵、热辣辣、剪不断、理还乱的悠悠心曲演唱得情真意切,痛快淋漓。恍然间一回首,才发现自己走得其实并不深,而竹篱茅舍以及田坎上肩扛犁铧手持耕鞭的汉子又让你悟出人生的真谛,此生非醉非玩非隐,只有付出才是人生的几何。
小城的春天,节奏就像小孩子手里正放的风筝,守得紧了,飞不进自由的天空,放得太开,你无法领略那婉约的情调,因此你必须静下心来,慢慢地品味,春天的味道也许是在早起的那一杯核桃大小的茶瓯间,也许是在随着街道吆喝的甜汤点心间,也许是在一把小雨伞下卷起裤管踏起又碎落的小水花间。小城没有多么厚重的物欲潇潇与红尘滚滚,只有“随天地以周旋,寄日月而消长”的小悠闲。在小城的春天里做梦,做的梦都会格外香甜,那无边的春潮卷裹着花草树木的芬芳及田园山水的灵秀,不停地在人们的梦境中翻滚,时不时地还伴着燕言莺歌,或是蛙声急成一片。
小县城的春天,就像一首小诗,诗在行内慢慢地推着一股春潮,诗在行外只有简单的韵脚,反反复复三两声,总是在每一次诗意的转角,读出了小县城的简单与平实,读出了小县城小美与大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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