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上,落几颗星;地上,亮几盏灯。
出门,看到鹰越来越像一个大忙人。
天蒙蒙亮出发,黄昏时才回来。经常看到鹰灰头土脸,累得大口喘气,两只眼睛金星四射,鬼一样落魄。
暗淡的灯光下,鹰,翅膀往上一抬。
顿时,累坏的骨头嘎巴嘎巴地响呢!
再往上,翅膀稍稍抖一下,落下一堆一堆黄沙子。
看来,鹰的心里有很多苦楚,
但作为天空的鹰却不能轻易说出口。
2
站在村口,瞭望远方,
一只鹰在村庄上空不停地摇晃。
定睛一看,原来死死地背着雪山。
谁都一眼看出来,一座雪峰要背到白云深处,对骨瘦如柴的鹰来说不是一件说能完成就不费吹灰之力完成的事。
一路上,何況戈壁的刀子风一横,就是一道子高高的门槛。
鹰,越来越不容易跨过去。
荒凉,一捆子麦草样,扣在头顶上时,
鹰,早已累得直不起身。
3
午夜,村庄上头堆满乌云。
鹰,一翅膀一翅膀地扇着,挣死扒命地飞,怎么也飞不进来。
在大漠戈壁,一朵云就是一堵高墙;一塌糊涂墨黑墨黑的乌云,一堵铜墙铁壁。那时,我刚把一捆子过冬取暖的白高粱秆,从三轮车上取下来准备垒到屋檐下。
猛地发现,鹰,连着翻了三四次,死活翻不过来。
一次又一次撞得鼻青脸肿的。
站在台阶上,赶紧伸出手,朝天空指了指:云卧村庄,没本事翻过来,最好从后山绕过来。
后半夜,鹰终于从后山绕回来。
哭出声,却是一捧一捧的黄沙。
4
不畅快时,鹰,经常借酒浇愁。
西北风掺和沙子,就被调成82度的高烧酒。一瓶烧酒啊!在沙丘上,蚂蚁、芨芨草、蜥蜴和鹰玩在一起,喝了一整天。
酒气,淡淡的烟尘样,飘向沙山背后。
翱翔蓝天,惯于喝40度的鹰确实灌醉了,
鹰的量越来越不行,经常醉得一塌糊涂。
鹰,不停地捶胸顿足,说肚子里有只老虎抓它,挠它,咬它。
一路上哭着,一高一低地走着。
走不稳的鹰,一旦掉到沙山背后,就回不到村里。
幸好一朵过路的云,看见鹰醉醺醺的,顺手扶了一把。
5
故城墙头上,几棵柳年年绿着汉朝的颜色,
那种绿色对于深入大漠的人来说谁都知道。
此刻,定是吆喝雪山上的鹰来喝。
鹰一二三、再二三地低下来,距离城头一丈的地方,就能和柳树对饮了。
喝不了多长时辰,鹰,满满两眼眶的绿啊!
在城墙之上,鹰,醉醺醺地摇晃。
渐起的风,一拳头又一拳头地捶捣着鹰。
其实,在茫茫戈壁一丁点的绿,就能把一只闯荡天下的鹰灌得烂醉如泥。
6
一只鹰蹲在沙山尖尖上,一个黑疙瘩样不停地望着四周。
望了一会儿,鹰,心里清楚该到干什么的时候了。
鹰,起身在天上溜达了一圈,除了背和天空一样高的雪山外,鹰,从一座山头还得把荒凉不停地垒到另一座山头。
有时,鹰的力量大着呢!那个攒劲的样子,像提起碌碡就能打上月亮。
一会儿荒凉,堆到高高的云端。
此时,几个人从村口跑出来,沿着沙山瞭了一眼,立刻慌慌张张地捂住眼睛。
在大漠戈壁,一旦荒凉掏空双目,就要掏空肉体。
风,稍稍吹上一口,一个人纸片样再也把控不住。
7
鹰,扇动翅膀,一个劲儿拍打天空。
半天门上,像两张黑色的铁皮哗哗地响着,当古道、瘦马、小桥这三样让西风一点一点地吹进古诗。
天,猛地暗了下来。
灯火,一盏又一盏从村庄深处往天上飞。
灯火,一只小钻头样给夜色毫不留情地打了一个又一个洞,谁都知道还不是为了鹰好。
那夜,从针尖尖样大小的窟窿里,看到匆匆忙忙赶夜路的鹰脚下一滑,不小心跌进了茫茫夜色。
好深啊!再也没有出来。
从此,一只鹰渺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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