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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

时间:2023/11/9 作者: 伊犁河 热度: 14320
指尖

  村里有个眼瞎的婆婆,我们喊她二娃娘娘。她家院子里栽满了各种花,有常见的柳叶桃、窜枝莲、夜合梅、美人蕉、吊金钟这些,还有一些我们从没见过的花。到了夏天,村里人会去向她讨花种,她承许到秋天会将种子收集起来送她们,同时也会准确无误地剪下一些花枝,送给来人,嘱她回去后,将枝条插到水里,待出了根须,再入土栽植。

  令人惊奇的是她毫无犹疑剪下枝条的动作,那把黑铁剪子,大而重,即便是眼亮的人,都可能有失误。但她从没有。不止如此,还能绣花,且不用花样子。她绣的花色彩斑斓,各种颜色的丝线,调配得分明有序,格外好看,导致我们都怀疑她看不见的事实。

  听老人们讲,她三十岁眼睛生了病,几年寻医问药彻底失败后,眼睛从刚开始不停地流泪、模糊,直到失明。据说我出生时她来看我,把一块绣花手帕掖到了我的枕头底下。在村里,差不多每个新出生的孩子,都能得到二娃娘娘的一个小礼物,这种探望和接迎的方式,令村里人对她生出好感,同时,也让人忽视着她残疾的事实。

  五岁时,我已成了她家的常客。一到夏天,她家院子里花繁叶茂,披红挂绿,加上院门成天敞开着,无形中助长了小孩的莽撞和新奇,我们这些小孩像出入自家家门般,打着看花,或者看二娃娘娘的幌子,自如地来来往往。

  种花的容器大小种类不一,有花盆,也有脸盆,还有破瓮子,连一片破瓦里都长着粉色的夜合梅……所有这些都是二娃娘娘栽种的。我们亲眼看见过她将土掬到花盆里,然后拿一个小铲子,竖着插进土里,再将花籽顺着铲子下到土里。一切都是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女娃们多喜欢看花,不认识的花开,就问:二娃娘娘,这是什么花?

  二娃娘娘当年也就六十岁左右,除去眼瞎,身體尚好,也不拄拐,顺着炕沿边走到门口,迈出高高的门槛,笑吟吟地走到院子里来,哪盆?禾苗说,就这个开黄花的。她顿了顿,我看到她薄薄的鼻翼忽闪了两下,说,是黄月季哦。

  那这个呢。禾苗问的是一个小瓮子里的花,那个瓮子里盛满水,水面上,却开着高高低低的白花,禾苗并没有描述花的形状和栽花容器的形状,二娃娘娘只是朝禾苗的方向偏了偏脸,就说,是莲花。

  我们一直以为莲花是一种假花,是绣在要故去的人的衣襟和鞋样上的一种来自神界的花,而现在,它却真实地开在眼前,心里便有某种激动。林林他们正在那边玩,听见说这是莲花,也跑过来看。

  柔和的光线里,二娃娘娘白净的面孑L上,两只眼睛黑洞洞的,仿佛深渊,但似乎也亮晶晶的,闪动着水光。

  那天,在街上,林林不停地喊着“莲花,莲花”,水草涨红着脸,拿根秸秆在他后面不停地追打。莲花是水草母亲的名字,这样被不停地喊出来,带给水草一种耻辱感。

  二娃娘娘会不会能看见呢?祖母笑了笑,一个人看不见的时间长了,自会找到其他看得见的法子。

  我猜测,二娃娘娘的眉毛、鼻子、嘴、手和脚,都可能是眼睛的替代品。

  那年秋天,小壮从城里来,他是村西头贾复生的外甥,因为父亲生病,被送到外公外婆身边照看。第一次跟我们去二娃娘娘家,二娃娘娘坐在檐前的台阶上,她喊住问,你是复生家的外甥吧?

  小壮看着二娃娘娘暗如深井的双目,愣在那里。

  她又说,复生是喂牲口的,这孩子身上带着草和豆子的味道。

  我们才知道,二娃娘娘原来是通过嗅觉来辨认事物的。

  那天,我们一群小孩,每一个都让二娃娘娘猜了个遍,她不止说出我们是谁,乃至能说出我们的父母和先祖。据说每一家都有某种特殊的气味,这种气味并不会被自家人嗅到,只有生人,才能闻见。

  在当时,有一个比我们大几岁的闺女叫平平,轮到她的时候,二娃娘娘不加思索,就说出了她祖母的名字,但并未用惯常的口吻,说出一些家里人的琐事或者特征,而是顿然疲乏,竟然微微叹口气,在平平的手背上拍了两下,说,小祖宗们,娘娘累了,要歇会,你们自家玩吧。

  于是一群人散去,男娃们出了街门,女娃们留下,蹲在布满青苔的砖院里,吸着鼻子,试图能闻到一些来自自身和他人的味道。

  秋天,我们躺在谷秸上,嗅到了谷子成熟的味道,那是一种香甜的,能带来饥饿感的味道,即便刚刚吃过饭,我们都会在谷秸里掀翻,盼望找到残留的谷穗。

  按照大人们说,村里鼻子最好的还不是二娃娘娘,而是南头的金宝。如果中午他在村子里转一圈,就能准确地说出谁家在做什么饭。这也是令人惊奇的事。他在五道庙炫耀自己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的时候,脸色通红,鼻翼闪动,眼睛发亮,这种异于常人的特长令他骄傲。但村里年纪大的人并不屑他的说辞,似乎嗅觉远比不上视觉、味觉这些重要。一天中午,平平的祖母叉着腰站在五道庙大骂,据说她家蒸锅里明明蒸了15个馒头,现在却少了两个。白面馒头在当时是比较稀缺的吃食,她一说是15个,所有人明白,这是在做供献呢。既是供献,不是敬神的就是祭鬼的,现在锅里却平白丢了两个,可想而知是要破口大骂的。显然,她的骂声是有所指的,在村里,能闻到她家蒸馒头的,除了金宝,没旁人了。平平的祖母,对着金宝家院子的方向,高声大骂,因为叉了腰,使她的臀部看起来更大,脚也更小。金宝那天钻在家里就没出来。但这件事仿佛一个标签,打在了他的声名里,人们都对他生出戒备之心,仿佛他随时就要偷走自己的东西。

  那段时间,我们常常比赛谁能闻到更多的气味,我们依旧躺在谷秸上,透过谷秸,深嗅谷秸之外的味道。禾苗闻到了牛粪味,接着她又闻到了羊粪味,我们都哈哈大笑。后来田园说,她闻到了树味,还有草味,烧火的烟味。我闻到了河流的味,柴薪的味道,还有跃过河对岸杨树林里落叶的味道,后来,我竟然闻到了去年春天紫荆树的味道,当然,我怕她们笑话,一直没说。但那天平平说,她闻到自己的味道。我们不约而同地将鼻子放在手臂上,也想像平平那样,能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我闻见自己身上的谷秸味,禾苗和田园也说是,但平平说,不是,你们过来闻闻我,于是我们闻到了平平胳臂上的一种带有微酸微腐呛人的味道,我们面面相窥,不知道,瘦小的平平的身体,为什么会发散出这样的味道。

  在小孩心里,一切有悖常规的事都是值得效仿的,在其后的一段时间,我们玩的都是关于味道的游戏。即便玩过家家,我们的台词中都频繁地出现我闻到了什么什么味道。这种专注的对味道的喜爱,使人很容易嗅到一些特殊的味道,比如母亲怀抱里,来自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让我迷醉。而河水浣洗过的父亲的衣服,通过阳光暴晒,整齐地叠在炕上,依旧散发出父亲的味道,我会说,这是爹味。在跟父亲分别近一年的时间里,我通过味道来辨识父亲的用品,他用过的枕巾,戴过的怀表,我都能准确地闻到那股“爹味”。

  深秋早晨,祖母踏着露水从田地里回来,她的裤管上沾满了草秸和谷粒,给我穿衣服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挟裹着冷气、风、河水和庄稼的味道。更多的時候,祖母身上的味道是柴烟和寒风的味道,我似乎就是在那样的味道中长大的,乃至许多年后的今日,想念祖母时,总是会想起她的味道,带着冬天的,风和流水的,又暖又冷的味道,其后,才会想起她逐渐模糊的容貌和她的背影,虽然还可以记起她说过的一些话,但她的语气却全无印象。如此说,来自嗅觉的记忆,的确深刻而难忘。

  金宝被狗咬的消息成为全村人的笑谈,大人们说起来,总是吞吞吐吐不说完便笑起来。许久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金宝去邻村供销社买东西,路过一家人,闻到人家在做麻油,麻油的香味像一股无法抗拒的诱惑,牵着他走进了人家的院门。一进门,他就看到一条大黑狗,朝着他汪汪的叫,他心里有点害怕,但麻油更浓郁的香气无法抵挡,他仔细看了看,黑狗被拴着,就大胆进去了。厨房就在街门口,里面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在做麻油,已经关火了,亮亮的油在锅里散发着香气。金宝本是冲着麻油进来的,现在看到个俊俏的小媳妇一个人,便起了色心,他腆着脸说,妹子,我讨你点渣子吃。邻村上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其实都面熟,也隐约知道对方点底细,小媳妇一看是金宝,便知道此人手脚不干净,便说,我这锅油还烫呢,渣子得待会才能出来。金宝说,不急的,我等,连跟你做个伴。如果他只说要油渣子,小媳妇或许也没什么,现在一说要跟人作伴,小媳妇便起了戒备心,加上金宝小偷小摸的名声,便对他起了恨意。面上当然也没有表露出来,只说,大哥,你坐院子里等等吧,说着拿了个板凳,放到院子里,金宝便凑过去,拉了拉小媳妇的袖子说,你跟我一起坐坐吧。小媳妇突然就大喊:虎子。院子里原本拴着的大黑狗,突然就挣脱了链子,猛地向金宝扑过来,吓得金宝跳出来就跑,那条叫虎子的狗就追。平时金宝挺灵巧的,那天却中了邪,跑也跑不动不说,还被一块石头绊倒了,于是,黑狗一口咬在他的大腿上。要不是村里人帮他赶开狗,估计大腿上能掉一块肉下来。后来金宝的腿好了后,又去邻村供销社买东西,他原本就心虚,没想,那条狗好像早已嗅到他要来,竞在村口,张着个大嘴,也不吠,凶狠地看着他,吓得他再也不敢去了。

  这事被当做笑话在两个村里不断被提起,让金宝好几年抬不起头。人们总说,金宝鼻子好吧,能好过狗鼻子?

  令平平寝食难安的,竟然是她自己的味道,仿佛一个无法揭开的秘密,在逐渐长大的岁月里,并没有停止让人去嗅她的习惯,来自她身体的那股呛人而怪异的味道,也随着她的年龄逐渐加深。在她可以下地劳作的年轻岁月里,她所有的零用钱,都用来买香皂和雪花膏,每天用大量的时间清洗自己的身体,还把雪花膏抹到了头发上,可是,即便那样,那味道并无减退。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这股味道来自腋下。

  在乡下,身体有味的人,被人喊“臭骨头”。据说,臭骨头的人,长得会非常好看。邻村有个夫妻都是臭骨头的人家,育有两个儿子,长得确是顺眼,高高挂挂,白白净净,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却无人上门说亲。他家二儿子后来当兵留在北京,在那里被部队领导看上当了女婿。按乡下人的说法,外面的世界太大,人也多,所以一两个“臭骨头”在杂兀不堪的气味中,是显露不出来的。据说当兵的二儿子回来探亲,身上带着一种叫香水的东西,每天都要在身上抹一些。没人见过香水的模样,所以都以为香水跟擦手油一样。

  令人难堪和恼怒的是,臭骨头是一种遗传病,也就是说,一旦你是臭骨头,你的子代和亲代就有可能也同样有这样的臭味。平平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她的兄弟们并没有她身体所携带的味道,村里人就猜测,她父亲和奶奶是臭骨头。而且她将来生下的儿子,也不能逃脱。

  平平脸色红润,大眼小嘴,是个美人,但即便如此,我们村的后生们,都不动她的心思,连上工时,也躲得她远远的,似乎怕她的气味传染给自己。

  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全村人都为她保守着秘密,似乎让她嫁出去,就去掉整个村庄的一个心病。有人前来打听,大家都说好人家好闺女。于是平平欢天喜地地嫁过去了。

  但不久就传来平平要被送回来的消息。据说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平平总问,你闻到我有什么味吗?刚开始女婿并不在意,只觉得这媳妇太讲卫生,浪费水,当时紫罗兰袋粉在县城盛行,平平喜欢那种香味,买了不止擦脸,还擦身子,有一次刚好粉用完了,加上平平怀孕了,人有点懒散,就任自己的气味在女婿面前任意挥发,于是,女婿就闻到了一股怪味,刚开始他并没想到这些味道来自平平,他以为家里有了死老鼠,于是翻箱倒柜的找,当然,并没有找到。那是夏天,中午热,平平懒洋洋地摇着一把扇子,正好她女婿坐在下风口,来自平平的味道,便一股叠着一股朝他而来,但他知道平平不是不干净的人,就留了个心眼。回头就问他妈,说你闻没闻到平平身上的味?其实他妈早闻到了,一家人过光景,一日三餐在一起,再不济的鼻子,也能闻到那股怪味。但在乡下有个说法,两口子之间,是闻不到对方的邪味的,一旦要闻到,就得分开,如果不分开,有一方就会死。仿佛臭骨头的人,是携带天机的人。这也是平平女婿没有跟平平挑破话题的原因。这时候他来问他妈,他的心里也是很矛盾的,既希望他妈说实话,又怕他妈说实话。他妈听到他这一问,就怔住了,因为知道如果说真话,两口子就不能过下去了,但又觉得现在平平也怀孕了,那下一代的男娃肯定都要携带来自母亲的味道,那样的话,她家的后代,会带着这股难闻的味道一直传袭下去,那样的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就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句,接着做手里的活计。

  平平女婿是聪明人,从他妈为难的表情中照猜出了一二。

  他回到自家房里,跟平平说,这么热的天,咱洗洗吧。

  于是打来水,让平平先洗。平平现在也不大在意在女婿面前脱衣服了,女婿说要给她搓背,她还是有点羞涩,还是答应了。于是女婿让她抬起手臂,一点一点地给她擦,那时,连她自己也闻到来自腋下浓郁的酸腐味。她看见女婿眉头皱起来。

  洗完了,女婿说,要不你回娘家住幾天吧。平平一听,也愿意,于是女婿就收拾平平的东西,收拾了一大包。

  平平说,拿这么多穿戴干什么。

  女婿笑笑说,多带点,你现在的身子,一会热一会凉的。

  平平也没在意,当天下午,女婿就用自行车送平平回家了。当平平还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她不知道女婿已经走进了当初介绍两家做亲的媒人家了,他一进门就说,婶子,你害了我了。对方惊讶地张大了嘴,其实心里一清二楚。

  平平家独特的这种味道,在不久成为周围村的话题。以前不大觉得,现在,人们在五道庙,只要她父亲端着饭碗出来,人们就会闻到,似乎,他家的味道就裹藏在风里,一丝一丝地飘着。这时候,我想起当日二娃娘娘拉着平平的手,拍着,叹气,略带惋惜的神情包含了许多东西。

  那年春天,谷雨刚过,村里突然就有了黄鼠狼,它们在夜里出入鸡窝,咬死咬伤每家的鸡仔。人们描述,黄鼠狼的屁臭味熏天,一旦有人走近,它就会放出臭气,令人眩晕乃至昏迷。它们一般在柴草里,坟墓或者乱石滩和树洞里筑巢,村里人在白天翻遍河边上的树洞,发现它们的窝,就点燃干草,逼迫它们出来。但似乎黄鼠狼比人更聪明,按二娃娘娘的说法,它们的嗅觉比人类要灵敏得多,所以,它们老早就能闻到人类的气息,并成功逃脱。

  平平被送回来不久,因为心情极度低沉,每天哭泣,导致了流产,这事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平平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到后来,每天昏睡,家里请先生来为其把脉治病,医生说是心病需要心药解,当下只开了疏肝去郁的几味中药。平平吃了这些药,也不大见好。相反,却开始胡言乱语,人也痴痴呆呆,疯疯癫癫的。那天她爹从河边赶黄鼠狼回来,平平从炕上一下坐起来,直视着她爹,用愤怒的口气说,我没偷吃你家的鸡,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窝?他爹怔住了,眼里竟然涌出了热泪,他知道,平平这是被黄鼠狼的魂附身了。他原本是想请村里的大仙爷给看看的,后来觉得平平被送回来,又丢了孩子,这些就够败兴了,现在又这样,还是私下里解决的好。于是,到了晚上,他爹备下刀、斧、棍棒、绳索,汽油,烧了一盆火,端到平平的屋子里,插上门栓,坐在椅子上,对着平平开始好言相劝,说,老人家,你好好的离开吧,你虽没吃我家的鸡,但你吃了村里好多人家的鸡,你吃就吃吧,偏偏吃不了的你也要咬死,你带来祸害,我们就没法好活。咱们井水不放河水,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道,各个自在,你要走了,我给你磕头作揖,做贡插花。

  平平在炕上还在厉声训斥她爹,并不听她爹的话。她爹见如此,就拿出备好的案板,将刀、斧、棍棒、绳索,汽油一并放在地上,左手拿刀右手拿斧,在案板上通通地剁起来,口里还说,敬酒不吃吃罚酒,贼,你这样我就要动手了,你不走,我就绑了你,砍你的头,剥了的皮,剁你的肉,拿油煎了你,拿火烧了你,让你死无全尸,投身无门。他手下的力道渐渐加大,口里重复说着狠话,这样过了两个时辰,炕上的平平有气无力地问,爹,你做甚嘞?

  她爹便放下手里的家伙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平平好了后,喜欢跟快八十岁的二娃娘娘坐,二娃娘娘差不多是村里唯一跟她靠得最近的人,她分辨着她,同时也安慰和开导着她。在二娃娘娘过世那年,平平另寻了一家人,据说,那家人是明知平平是臭骨头还要娶她的人,人们就猜测,或许那家人也是臭骨头呢。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可能,这世上,只有相似的人,才可能接纳和包容彼此,也只有相似的人,才能将彼此的眼泪擦干,将爱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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