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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行

时间:2023/11/9 作者: 延河 热度: 14997
远村

  赛里木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是被风

  刮得难以站稳,我都不敢

  相信赛里木湖,有极为罕见的蓝和力

  可以感受,但不可以说出

  如果我不离开,她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

  水本低出,我却是另类,选择了在高处

  做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

  来自低处的人,无论老幼,还是男女

  抱着一时的,睡在温柔乡里的小安乐

  用普通话或方言,无所不及的诗句

  赞美它,要是她,赛里木湖

  能让枉顾的人苏醒,说出内心的想法

  不管有多么荒谬

  对我而言从不打折扣?

  如果没有回音,或回音薄凉

  那些像神一手磨出的翡翠

  一定会终老在自己的自弹自唱里

  那声音犹如大虚,无所不在

  守着高处的神明

  为出发铺平道路

  如果她从人们身边经过,都没有被注意到

  那一定是我的失职。让她

  流落在草木间,像我一样

  坐在时间边上,一直不愿声张的村夫

  拒绝了土地的施舍。她啊,赛里木湖

  忠于自己的职守,雪山,蓝天

  百变不烂的石头,天鹅

  保护着她的眼睛,让她看清楚低处的世道

  并非我一个人,在艰难行走

  天山行

  在天山的天池边,我与安静的湖水

  一起荡漾,一起晕眩,祈福

  一個怕水的人,来到这个高海拔的地方

  替古人叫屈,又有什么用呢?

  多年前的天山,是个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不在场,那些可怕的寒流卷

  走了流放的诗人

  让他们,悲从中来

  不能久留此地,我以一个

  旁观者的姿态

  迎风而立,停一停,再走过一些木栈道

  所怜有加,也实属难得

  诗歌的开头,因为一只绵软之手在牵引,

  而语焉不详

  中间的石头,为我而蒙尘

  我的边塞体,始于这一年秋天

  它有多大的气量,可以狂野

  也可以浩荡。不待我回头

  就能追上我。诗人们在一起,在湖面上

  毫无禁忌地谈论着生死

  我的天山之行,意义重大,它打消了一个人

  想要索居深山的念头

  夜宿阿勒泰

  刚来此地,就要休息

  既然是来看景,何必偏安?

  世界本无趣,我不喜欢高海拔的夜晚

  暗香浮动,我只愁别离

  一时想不开,就卷土重来

  因为,要了却一桩旧梦

  阿勒泰虽远,如果是几个心事重重的人,

  搭伙出行

  不失为一次放纵

  惊扰到繁星,也不必内疚

  不必再想,就坐在床上看暴风和逆流,

  各自为政

  阿勒泰有什么能比羊群和白桦树更有

  人情味?

  它们成群结队,守护着同一片土地

  从不放手,到一夜凉透

  不必埋怨。阿勒泰,拉着我的手

  在夜的黑大衣上写诗,在凌晨三点半的

  雪地上奔跑

  空气里有松子和羊粪蛋的味道,它们自顾

  不暇

  一块薄雪,从电线上掉下来

  砸疼了我的右肩

  我能想象,木房子已经猜出我此刻的心情

  他乡,即故乡

  无须因为一次夜游,而一惊一乍

  也不必自责,身边不是沼泽地

  不必难过。能与某些人

  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再纠结,只要每一天的每一秒

  都能把盏临风,与草木共情

  然后闭上眼,再捂住耳朵,就能

  抵御突如其来的疾病

  喀纳斯湖

  不可一世的湖水,扑面而来

  那些浮木,再度泛滥。那些

  高山上的森林,河边的怪鸟

  草地上风吹开的无名花,与我们

  大呼小叫的跳跃和吵闹声混在一起

  让我一下子觉得自己从千里之外的大平原

  带着低海拔的肤浅,我们来了

  在这里看见的,并非水怪

  而是充斥着浮躁的游人,如同,一片湖水

  对另一片湖水的覆盖

  一粒雪,对另一粒雪的压迫

  在某个时辰,以微小的代价,经历了

  一次不大不小的崩塌

  对图瓦人而言,它们守土有责

  对我而言,是天意如此,必须拿捏好分寸

  向一言不发的喀纳斯说一声:对不起

  出于谨慎,或一个诗人应该恪守的美德

  然而在漂木眼里,我们借助了汽艇

  才可以在水面上游荡,甚至勤快地滑翔

  并不值得喊叫

  我看到另一种讥讽,像对秃子的嘲笑一样

  锋利

  而且,那种锋利,是经过我们的确认

  得以放大。让我们颜面尽失

  被湖两岸的雪山绑架

  要获得它们的体谅,必须顺从它们的安排

  改掉平日里的坏脾气

  然而,对于这个以神秘为标志的湖水而言

  对于湖水里不明真相的水怪而言

  所有的指认,都不足为据

  火焰山

  到了吐鲁番,火焰山一定要看

  它热烈,奔放

  有足够好的阳光,等着我爱戴

  火焰山不大,像一串

  熟透的红葡萄,在每个人心里藏着

  神气,安详

  更像一群红孩子,脱离了天父的约束

  被大风吹着,不放弃

  任何一个机会。实则,另有隐情

  他们要坐下来,看一看村树

  听一听鸡鸣,让东颠西跑的泉水从地下

  冒出来

  他们要燃烧,谁也别想拦着

  即使这个想法,完美,有趣

  接下来的日子

  还是,一错再错

  先是一个西域女子,繁花散尽

  接着,一声软语,让我的眼镜差一点

  跌到地上

  我只好,另觅驴车

  去看此刻的气温,究竟有多高?

  然而,因为走得太急,沙子迷了我双眼

  整个下午,我都在这些红色绸缎上

  缓慢行走,偶感不适

  始终没有看见,蹈火之神来点化那几个

  懵懂的凡人

  但在离开之时,我分明看见

  另一片火焰起于分别

  它豪迈,节制,不会伤人太深

  霍尔果斯口岸

  所有的口岸,都是一样的

  馬不停蹄地接人,待物。当然

  霍尔果斯口岸,还是略有不同

  对于摇晃着脑袋在人群中穿过的游人而言

  对于那些行色匆忙而两手空空的商贩而言

  祖国是自己的心脏

  无论走到哪里,都在回家

  在霍尔果斯口岸,当我看见

  一个最大的商贸市场,是一个陕北后生

  所建时

  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当管区的主人用十分赞赏的口气,给我

  介绍,并把

  十分羡慕的目光投向我时

  我的激动溢于言表

  因为这里是霍尔果斯,是离祖国最近

  也最远的口岸,一个陕北人

  迎风而立。河的另一边

  即是他乡,农作物和牧场

  相间互衔,只有极少撂荒的土地表明

  未来会有一个市场要建

  与我们这边,构成巨大的反差

  让我不得不把那块界碑,多看了几眼

  好像还与其合影留念

  好像还为某种语言的铿锵声心潮澎湃,

  而差一点泪眼婆娑

  就这样,在那个风轻云淡的日子

  在霍尔果斯口岸,我对

  即将到来的某一天,充满期待

  交河故城

  生土雕刻的城,没落的城

  在我到来之前,在一块台地上

  仍然活着的城。丝绸的城

  浮出水面后不甘沉沦的城

  跟我的诗歌相对生疏了的城

  佛光普照的城,居安思危的城

  古老的城,在我的眼前,还原历史的质感

  而不是某个细节的城

  迷失方向的城,突然,一阵狂风

  刮过黄色的墙头,颓败房屋的城

  杂色的面孔,在两河交汇的地方

  不断向远天张望的城。目光迷失在飞扬的

  硝烟中

  急匆匆吹乱我头发和衣衫的城

  不安分的城,在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中咆哮

  对我不言不语的城,前所未有的城

  被遗忘的车师前国的城

  不放弃奔跑,在丝绸之路上呼啸而过的城

  借助我们的记忆,片段性地活在

  时间的某个节点上的城,让我再一次

  产生下坠感的城,谜一样存在的城

  留下风的脚印,还留下诗歌羽毛的城

  罗布泊

  像一个人的眼泪掉进了大沙漠

  找不到遗世的出路

  没有心疾,没有一波三折的口误,没有

  诗人的失态,甚至没有

  商贾的去国之恨。只有白花花的阳光

  护着的楼兰,依稀可辨

  身子骨还算硬朗,一路走来,如冷火扑面

  向西而行的人,不会孤单

  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在,城还在,

  最后一批粮草,就会与我在城门口

  汇合。在塔里木河

  消失的那些年,我选择

  回到从前,我在

  还没有沙化的土地上,种下稻谷

  让它们,领命于上天

  听从于我一个人调遣,绝不让泪水

  伤及赞美的嘴唇。整个冬天

  都在伸张渔网。我在一览无余的

  沙粒间,找出漏网之鱼

  让它们的目光与月光比肩,不再被

  那些缺德之人所轻薄

  我的罗布泊,找不到湿透的沙子

  再一次

  亮出她收藏的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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