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我怀疑春光里融化了几条鱼鱼被融入之前可能吞下几片雪
可能正在冰下打盹
然后一瞬间,我在雨水节气坐起来
那春光就毫无征兆地照射过来
几条鱼游走在脸颊上
在我都没有发现的泪光里
可能是在梦里和鱼约好了
一起去碰响春光,游走春光
普度春光。我发现我的面颊开始
解冻了。那冰封的泪曾直插心水
曾经,雪选择在夜里慌张地躲开泪水
曾是不会下坠的死水。我感谢鱼
让我第一次发现春光的枝叶与美好
惊蛰
一场春雨,洗刷出春天真实的模样许多嫩芽早已被雨水打湿了蛰伏的淳朴
你先于春风以及那些漆黑中的注视,醒过来
抹去额头慌张惊恐的雨水
可能同时醒来的还有
曾经被抛弃的石子、河流、会歌唱的杂物
没有人关心,漆黑处那些脆弱行囊
会顺着雨水泛滥成怎样的事物
遇见稚嫩的天并不遥远
你并不知道,脚下的它们已潜伏多久
一切都在萌芽和苏醒时,顺带上了你
尝试靠向枝头,学习一连串的虫鸣
草地为你烙下散步时无意踢醒的睡梦
那泥土最先认出第一声蛰伏在颤动
清明
清明节前我站立的这片天空照样阴晦黯淡
一场雨必须凑齐这个节日的全部耐心
气若游丝的烧纸灰
像在天空悬挂的沸水中焯过
然后再无声无息将温度卖给雨滴
跟随这个节日,打湿被解缚了的灵魂
忽然想起心中另一个余音未绝的心跳
想念她易碎的记忆已无法打捞
这时,努力屏住自己的呼吸
将不由自主的喘息与泪水
也咽回肚子里。清明节流淌在
春夏之交的缝隙处,清明雨也如同
事先约好了那般,年年涌出来
谷雨
他仰视尚且嫩绿的暮春那些绿的枝杈,绿的发髻,绿的
星星。都挥发出水滴
暮春在一条奔涌的土地上——流淌
绿的彩虹已到成熟季节,也在流淌
谷雨紧挨着他那黑边框眼镜
刺目地闪过。他流淌的视线也呼啸而过
他也去翻耕土地,翻播那贫瘠的雨滴
翻出贫穷的影子——湿漉漉的
水洗过的天空,海拔都流淌了下来
火热的云和阳光,期待开垦
谷雨是只属于土地的雨
他曾是翻越嫩绿暮春的那个人
他就是和绿色视线告别的那个人
夏至
我在等待天黑的那几分钟
发现白昼原谅毫无表情的清浅思索
温度压着风,散落在皮肤表面
头顶的云,正一片片丢失
身影蜷缩成一团,它也惧怕炎热
今天正午的脚下,最像失去影子的地方
这一天,梦见了火
被空调冻醒时,我正被钉在滚烫的黄昏时分
白昼最长的一天即将结束
我躺着聆听夏天如白云千帆过尽的变奏
幻想给我一盏灯吧,一盏比火还要旺盛的
夜灯。照亮驱赶汗水的夏至之夜
我一直在聆听这一天带走了周边干燥的话语
沉默在炎热中沸腾,耳朵是礼物
大暑
大暑从失眠的温度深处露出模糊身影二十三摄氏度的七月下旬正午
北方火炉城市参与到一场断断续续的雨中
一些原本晴朗熟悉的时光,搁浅了
这个夏天如此谦和
藏匿起许多可以穿起短裤纳凉的街头
大暑仿佛告诉我一些,体温之外的事物
不习惯立在七月的阴雨里孤立无援
不喜欢雨水替代汗水,与脑门激烈撞击
窘迫的大暑逃遁到体感之外
为真实的秋天,做足了准备
发现这个夏天潜入记忆深处,和我藏猫猫
因为真实的流浪猫叫声就伴随雨滴节奏
将汗洒在一场撕扯开夏季的雨里
立秋
所有的夜都像天空铺满柏油
所有的清晨都从坚硬
开始诞生
所有炎热像一颗彗星,开始逐渐远去
那是这个夏季最后几天
我仿佛急于想在雨地里兑现汗水
日子一天天凉了下来
如彗星之尾记忆了夏季来不及燃烧的事物
我如一只倦鸟
托起比阳光还要沉重的伞
整个天空都如同一口井
我如同一尾鱼,执意要在秋光中袒露粼光
一切远方都挂着湿漉漉的眼光
处暑
黯黑的眼圈总是无意中流露出夜的恍惚没有人相信神经衰弱怎么击溃我
可能只有我感觉到夜的速度
可以让清醒,一动不动
一直以为夜具有与生俱来的笔直
以至于黑暗仿佛也都是平静而顺畅的
但睡眠蜿蜒曲折
显然这世界并非白昼一样,可以去缓解
我敬畏黑暗中最虚弱的风
听见它在夜里,伴随着耳鸣
为周边一些剩余的事物,重新命名
还有越来越不可靠的疲惫,侵占着我
努力促使自己返回已经冰冷的睡眠
这是处暑之夜,十七摄氏度的黑暗深处
白露
白露,温度短暂回到三十摄氏度的过往
秋天等候一轮紧凑而饱满之月
然后,夜晚很快会途径我们
我们相拥,相互依靠在体温里
夏天不会延长至
春天你来看我之时
一些倒影,在白炽灯下袒露且寡言
夜晚是黑白的。梦也是
黑在我们看来,仿佛置身事物的泪
白,可能就是秋天露出一些马脚
像依赖秋天一样,开始依赖衰老
我们开始攀援每一个节气
选择安静下来,羡慕露天之物
秋分
秋分,把我认为最圆满的秋天分割开来。分成
前与后,晴及雨,暖和冷
然后中秋演绎圆缺
告诉秋天适合与潜夜对峙
适合在雨的一波三折中倒映出一些人
我又想起之前比七夕更好的相聚
秋天被分成眼前与回声
雨的回声让我想起旧的阳光和温暖
那些圆满的白昼,以及缺乏陌生人的夜
秋分是通透的。像雨的透明一样锋利
回声一样升腾,刃一样迅速
我审视自己尚未从前半生回过神来
我像模像样,偷偷恍惚
寒露
比如,我是被时光翻阅到秋天的一切与时令相关的纠缠
都潜藏情绪、冷气
比如用一只编织袋装满寒露
到底是一些水滴、雨声
还是反射每一个清晨所遮掩的黯淡
深秋从一开始
就只做了一件事:拼凑朴素
我从深秋一开始
就努力学会与寒露抗衡
因为额头像一片叶,遍布着冷汗
比如温度也有黄昏,消磨、沉寂
阳光已无法引诱我与深秋对峙
于是迅速转过身,反戈寒露中的自己
霜降
霜似一层安静视线我在十月下旬每一个清晨
很早起来。在妆镜上将蒙尘
读为霜传递来攒了许久的洁白往事
假如在空气里填充进去
年初那些单纯。现在鼻子深处
脆弱的酸涩。也将很快不见了
雾霾谨慎占据着窗外——
从清晨到黄昏一点点下坠的全部视线
一片落叶上附着所有暖洋洋的事物
阳光将其变为金黄色
将同样的寂静铺满所虚度的生活
霜给并不完美的全年披上朦胧外衣
让我可以惺忪双眼,装作忘却了什么
立冬
仿佛秋天沸腾过然后,才需要一份清冷的大地
迎接雪花,一粒粒抵达人间
风滑过十一月上旬
习惯每天傍晚下楼散步时
给流浪猫送去一些口粮
让明天有可能成为它们生命的一部分
天空沉积雾霾,似乎先于立冬日
已收集了许多脱缰的烟火
让黎明显得如此年轻,如此消薄
寄居物被风干,逐渐尖利
很多干枯了的坠落占据清晨上班之路
我想,冬季是限制自身余烬复燃或睡去的
矛盾之时。因为很短,白昼默不作声
小雪
小雪节气北方天空如悬挂着一个明媚漏斗
黄叶、雾霾,以及偶然的飞鸟行踪
都渴望化作一片雪,深陷城市
城河,城门洞穹顶回荡的流浪歌
还有城砖垛口间夹杂的风
我发现唯独丢失了城门楼屋檐下的燕子
暮鼓接过晨钟多雾霾的白昼
有花炮对着安静夜空抒情
我满怀热情将这绚烂当作雪花体态
当作冬天哗然而耀眼的沉默
一瞬间被流放至高处
一瞬间,仿佛一直被那明媚的漏洞迷惑
记得自己在雪花深处洁白的去向
大雪
此刻,正午这个冬季生长出十余摄氏度的阳光
眼中堆积起的大雪节气
那么缓慢,穿过横平竖直的老街区
完整的一圈城墙算一个城市孤本
环城公园草坪,十二月初依旧泛着绿色
它们的余温。可能来自落叶——
从树梢采撷的秋季最后那部分阳光
窗户就这样在冬季敞开着
暖气也敬业地虚构年底最后的梦想
我望向远处环城公园已经僵直的光
大雪节气,应该有一些参差的白色装饰
堆积在城砖缝隙。还有历史稚嫩的风声
也应替代阳光凝聚完整的年关
冬至
北方三九天,阳光明媚雪花忘记曾在泥土上留下脚印
忽然发现雾霾似乎也有,温柔一刻
城市依然没有来得及和潦草的冬告别
风没有为很多黄叶馈赠飘落的心事
它们依旧悬挂在人行天桥尽头叮嘱我
友谊西路尽头的环岛里,一只曾经的钢铁蝴蝶
不知所踪。它抖落了一地色泽
可能遗落了来不及漂浮的飞舞
以及钢铁在冬至里炽热的刻度
我将冬至最短的白昼看作舞台
仿佛为很多冬季参与者搭起舞台
阳光、流浪猫,以及来不及飘落的黄叶
都在数九声中照顾好自我角色
小寒
接近我十几岁时熟悉的风寒冷像贴身衣物
以及当时刺耳的言语抽打
这份过度的感觉,像丢失的东西
我努力任由自己,在寒冷中
平复下去。努力说服自己
把今冬错认成属于他人的回忆
这份寒冷拽开一瞥过的二十多年
太过真实。我曾经在
不属于自己主权的雪上游荡
全然孤单的冬天,青春蜷缩起来
但也似乎并非今天这般寒冷
我仿佛赤裸着牙齿,打着颤
品尝如同十几岁时,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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