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 汀

画布上的光

画布上满树的花蕊

　　是梳妆成桃花的满天星

　　照亮山谷以后

　　也把桃花照亮

　　涧水在山的体内翻山越岭

　　邂逅到光

　　便争先恐后地涌过来

　　跌落到谷底之后

　　从此就站成水的神像

　　通体透亮的长袍是永远流淌着的光

　　把山谷照亮

　　画布上应该还有一道光

　　那是每一双看到画的眼睛

云的故乡

云的来来去去，不为流浪

　　只为回家

　　到了这个叫作莲花观景台的地方

　　都会选择不约而同地

　　长成一棵盎然直翀苍穹的树

　　用眼睛听天与地的对话

　　用耳朵感受云与风的旷世之恋

　　当绿葳蕤成辽阔的草原时

　　所有的风会随云的脚步

　　落在这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栖居

　　云去哪里

　　风便去那里

　　原来，金华山的山坳坳

　　是云的家，家的生息地

　　容得下氤氲叆叇的云海

　　以及风的魔方心情和形状

绿荫的窗棂

在所有的距离都已褪去

　　我的眼前就是绿荫为有心人留下的窗棂

　　湍急的河流

　　拍着浪花行走的河流

　　欢呼声听起来

　　是天上传来的

　　恍如德天瀑布

　　就是德天瀑布

　　常常是无意间的一次迁徙

　　冲破山崖的涌泉与河水

　　汇入

　　不一定成为瀑布

　　必定成为瀑布

　　瀑布在窗棂前突然止步

　　如绿荫围绕的雕塑

　　所有的树

　　正以连理树的样子生长在这里

海的归去归来

我喜欢在风雷电雨交集的夜晚看海

　　那时

　　已全然忘记风的存在

　　哪怕是在海上海边兴风作浪的狂飙的飓风

　　一直以为

　　这一辈子我永远不可能知道海的秘密

　　天上的海是地上的海的归去

　　地上的海是天上的海的归来

　　风雷电雨交加的地上的海上

　　海的天线是一道道从天上直抵海底的闪电

　　但这恐怕是错觉

　　传说中

　　地上的海和天上的海之间

　　最初就有无数根连接彼此的天线

　　只不过一定只有在风雷电雨交加的晚上

　　才能被发现

　　我幸运地看到

　　天上也有绵延不绝的黛山

　　云是天上的海的浪花

　　千姿百态地在天上翻涌

　　当无数的浪花紧紧抱在一起的瞬间

　　就该是天上的海现身的时候

　　那根被地上的海的渴望热弯了的天线

　　正跃出天上的海的海面

　　继续向更远的海刺去

鹿女湖·我们

我在这里

　　与远山

　　隔着一湖微澜

　　与苍松

　　隔着一缕晚风

　　与那一湾涟漪

　　隔着一群看不到身影的鱼

　　与天边的霞光

　　隔着朵朵暮色编织的网

　　这是白昼和夜晚、爱和恨相望相融的时刻

　　时间正在阳光的金色中酣醉着

　　此刻

　　你一动不动地伫立这里

　　层层粼光正缓缓托起水中燃烧着的明月

　　等待你弯下身子

　　掬起我

　　让我用一生

　　记下你温热的掌心

万年千年的流行色

青山与湖水之间

　　是山和水目光交织的地方

　　方圆的每个细微之处

　　刚好与山麓的神圣之色和神圣之气

　　接踵

　　浅绿、中绿和深绿

　　成就了一座山和群山的生机

　　百年古刹将绿色和红色紧紧相融的时刻

　　就把相融的黄涂在自己的身上、染在了自己的头上

　　背对群山

　　就成为群山

　　面对平静的湖

　　就成为一湖平静的水

　　容得下任何颜色的地方

　　也容得下任何心生的不同声音

　　时光匆匆

　　因此每个季节都会有每个季节的流行色

　　甚至蹉跎岁月也都有蹉跎岁月的流行色

　　而古刹从遇见心中的金色开始

　　金色就是它万年千年的流行色

原来就是个谜

一条修行千年的船

　　叱去了澎湃惯了的大海

　　然后让这一带凸凹的山岗

　　换上了满绿的珊瑚

　　它从来不是这起伏山脉景色矩阵的中心

　　却因为船的停泊

　　使每时每刻的分秒

　　找出了属于自我的磁场

　　天空该是第一次

　　向我们展示了灵光迷离的年轮

　　再用年轮

　　为我们架起了通往未来时空的隧道

　　船的首尾之间的桅杆

　　永远保持着昂然挺立和前后成线的站姿

　　年轮的每道银光

　　无意之间成为这一艘岁月之船的皇冠

音乐的形状

准确地说

　　只有途经这里的时候

　　阳光才会把音符洒在这片多情的土地上

　　洒在这里的台阶上

　　一架硕大钢琴的键盘由地而起

　　洒在飞檐和青瓦上

　　施光南刚刚谱写的曲谱

　　在明静的广场上弹奏

　　云层和着乐声

　　渐渐聚拢

　　集成几朵纯白的圣洁的花朵

　　悬在上空

　　就成为叶村的华盖

　　天宇还原了蔚蓝的本色

　　犹如音乐

　　还原了音乐家的心绪和心愿

　　原来，音乐种子的形状

　　是人民音乐家家乡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