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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鱼河

时间:2023/11/9 作者: 延河 热度: 18059
包 苞

盛夏穿过雨中的河谷

时辰到了,就要出发。

  这是我们的约定。

  正如花朵答应了春天的请求。

  预报的晴天飘起了雨,

  要习惯一个无常的世界,

  看护好内心的喜悦。

  酷热的盛夏,

  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又何尝不是遭遇了

  一场惊喜。

  车子沿河谷进发,山脉

  纷纷避让。

  而雨丝轻拍车窗,

  像是清凉的指认。

  一山苍茫,藏了太多惊喜,

  山坡突然铺开,成了麦田。

  被日子囚禁太久,

  在此获得了飞翔的力量。

  像鸟雀儿找到了谷穗,风筝

  又站到了风的肩膀。

  那将面孔贴近麦子的姑娘,

  微闭双眼,

  仿佛,爱情又袭击了她的心脏。

  远处的山林藏着一只鸟,

  春天,它会叫,

  麦子熟了,它也会叫,

  秋天过了,它就伏在树枝上,

  静静等待。

  这好像是闪着光的乡愁,

  替满山草木啼唤。

  有些人已经踏上了返乡的路,

  有一些还在他乡,

  但那只鸟一直在啼叫。

  鸟一叫,满山的绿,

  就流淌了起来。

  在洮坪南山,遇见一条河的童年,

  它纤弱得还容不下一座山的倒影,

  但整座山的绿,随它流淌。

  我怀疑这是一个清凉世界的脐带,

  要不,满坡的野花,

  怎么也会一路相随?古老

  而丑陋的石头,为什么到了河里

  就皱纹全消,如玉通透?

  好看的蝴蝶,总会落在水中的石头上

  漂洗自己的彩翼,一转身,忽又

  变成一个好看的姑娘。有一个,

  甚至混进了我们的队伍,快进城了,

  却又遍寻不见。

  还是那面坡,我要反复提到,

  还是那些野花,我要不停赞美。

  仿佛我一注视,她们就会脸红,

  就会集体笑着,朝河谷深处跑去。

  河谷深处,羊群静静吃草,

  有些花朵,顺势

  就躲到了羊群中间。

  看不到牧羊人,

  羊只也好像是坡上长出来的,

  再长,仿佛就会变成云朵飘走。

  同行的少年,生了出世之心,

  有几个翻过了大山,还在回头。

  真怕有一天,他们也会集体变成羊只,

  重新返回这面开满野花的山坡。

  在夏天深处

  遇见一弯油菜花,

  仿佛又转回了春天。

  这大片的金黄

  不是花朵,

  是铺开在山谷的惊喜。

  记忆有些混乱,

  时间开始反向流淌。

  我们停下来拍照,

  有一位老者,

  甚至发出了孩童的笑声。

  这笑声,也是金色的,

  落在地上,会开出花来。

  雨不停,山就一直向上生长,

  绿色就沿着河谷流淌。

  不远处的山脚,

  几座古老的茅草屋

  已经长成了爱情的样子。

  人们说,这片山水

  是一个财主赠予女儿的嫁妆。

  青山不老。

  爱情从来都是一杯老酒。

  这从天而降的雨丝,也仿佛

  来自一个父亲的眼眶。

  而我分明看到,遍地花朵

  在雨中跑了起来,仿佛人间的女儿,

  被爱情淋湿了衣裳。

  人们说,这里叫“长安岘”,

  可我深信,这里应叫“长安县”。

  天下的父亲,都有一颗柔软的心,

  荒凉不是礼物。

  长安县虽小,却可在岁月中长大。

  而父爱无边,何处又不能是长安?

  在雨中下车,

  我拍下这开满花朵的山坡,

  发给了远方的女儿。

  出山了。

  雨停了。

  车辆爆胎。

  但满身都是花香,风也吹不去。

  站在山梁回望来路,

  群山攒聚,烟云正在升起。

  一条路,从苍茫中走来,

  又返了回去。

  我知道,苍茫深处,有一座

  ——山水长安。

一条石鱼

一条石鱼,大张着嘴巴,

  立在伐鱼河边,向人问水,

  经过它的人,好像都是聋子。

  河水就在不远处,可钓它的人不见了。

  这真像一个恶作剧。

  有人担心它会渴死的。

  我拍了拍石鱼,显然听到了水声。

  不远处就是伐鱼河,那个钓鱼的人

  在这里钓出了江山,

  可不是每一个时代都有姜子牙。

  一条拖着江山前进的大鱼,

  是垂钓者的梦;

  一个直中取鱼的垂钓者,无疑

  也是天下鱼儿的梦。

  一条石鱼立在伐鱼河边,

  天空就有了波纹,时间就有了水声。

  垂钓的人,就从岁月深处,

  朝它匆匆赶来。

钓鱼的人藏在石头里

有鱼的年代,垂钓者即使背着身,

  也能听到鱼的声音。

  大鱼或者小鱼,

  甚至千里之外的鱼,他都能听得清。

  和八百年的江山相比,

  十年的等待只是一转眼。

  但纤细的渔线已经勒进了石头。

  可那毕竟是一个有鱼的年代,

  善钓的人内心都藏着江海。

  即使鱼钩取直,即使去水三尺,

  也有鱼儿上钩。

  后来的事情说不清楚。

  江河尚在而鱼儿却越来越少。

  有人说鱼儿吃饱了,不再需要饵料。

  也有人说垂钓者厌倦了,逃进了石头。

  岁月恍惚,莫衷一是。

  在伐鱼河边,我听到隐隐的鼾声,

  就来自一块石头的内部。

  我也看见无数的鱼儿,

  游过石头,不见了。

青铜之我

一种青铜器叫“我”,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青铜之我。

  青铜之我,无我,

  有的只是一双手,握着一柄戈。

  但无我之我,

  显然我在。

  真佩服古人,

  把一种力量铸成了青铜。

  和我对视,

  无我之我更像一种

  不可摧折的士气。

  忽然想到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所修之“我”,应该就是青铜之我。

  青铜之我,

  排在戈矛之前,

  像众我之旗。

  时间的风劈面吹来,

  满身的铜锈

  纷纷掉落。

伐鱼河

伐鱼河看不到尽头,

  好像每一块圆滚滚的石头

  都是它的源头。

  伐鱼河并不宽阔,

  它的清澈和纤细,好像

  是垂向岁月深处的一根渔线。

  伐鱼河从秦岭山脚向远方流去,

  好像一场浩大的垂钓,

  却始终看不到鱼儿咬钩。

  等待会有多久?

  岁月寂寂,垂钓者和鱼儿

  仿佛都睡着了,

  只有伐鱼河还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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