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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

时间:2023/11/9 作者: 延河 热度: 18272
木叶

  包裹

  哪里有什么教诲。

  你被迫杜撰出灯光,屋宇,一把椅子,

  紧接着杜撰出一场让你烦心的吵闹。

  再紧接着,你试图把这场吵闹

  油漆一新,以赋予意义——就像你父亲早年

  喜欢做的那样。

  但油漆桶里没油漆了。

  你扔进几根钉子,菠菜,胡萝卜,再滴入几滴 乡村榨的麻油,

  把它们搅和在一起。

  这时候,吵闹中传来了啼哭声,

  你转而寻找辣椒、洋葱,

  递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殷勤帮工。

  他在你的厨房里,时而扮鬼脸,时而赌咒发誓

  说吵闹与他无关,也和刚才来的快递小哥

  无关,

  整个小区安静得像尚未开盘。

  我猛然意识到,灯光、屋宇、那把椅子,

  还在刚送来的包裹里,正等待拆封。

  那么,如果不打开包裹,争吵确定将不复

  存在?

  农历十月十五夜:故乡很和蔼

  何苦去挥霍!月光已稀如薄粥,随意泼洒

  在这里,在那里;也要包括

  路灯将街道拧成麻花。

  捆绑这城的,种种时髦的灯,与电线,

  唉,历史!往昔十月十五夜的纷纷月光,

  竞相奔走。

  我也吞咽过那么多或新鲜、或板滞的光,

  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是的,请允许我直言,

  故乡作为一枚发亮的苦胆,太像十五的月亮,

  虽说在今夜,已表现出它足够的和蔼,让人想 到,多年以前,

  我家年事已高、又没有什么固定信仰的那些老 佃户。

  读哲学也是空言

  滑竿欲立其本心,可否?黄鹂

  欲飞离杜甫(太凄苦、太人文了),又可否?

  譬如满山的乱坟,

  都已被、正被、将被修葺一新,或者铲平。

  我有石头,石灰,石房子,石呜呜的风声,

  制造心脏的技艺很经济(其实一直都是)。

  紧张的跳跃属于据说不能开化的猿与猴。

  文明的哲学如是说:仓廪实,杂物备,手机三四部,牛仔裤七八条,

  飞矢可以不动,而万物终将不免被礼貌地催促 着上路。

  如意

  我已经被彻底加了密。

  是这样的:猛然涌起的寒流,如一针封闭,

  让我的零度被迫出自你的臆想(当上局长了, 恭喜)。

  再如研讨会,

  一个被指定去頒奖的人

  猛然发觉,奖已并不存在,会场正在飘散,

  整个时代都加速消失。

  高速路上,车祸的现场,

  她举起(天真无邪的)剪刀手,

  像极了少年时代,让你肝脑涂地

  也在所不惜的恋人。

  此刻在驶往合肥南站的高铁上,对另一个貌似

  无辜的“她”,以及“科大讯飞”,大打出手

  窗外的风景乱飞,

  朋友圈沸如一锅粥:“你赞成吗?”

  他的同学慢悠悠开了口,说:

  不要闹,既然今晚就住在涂山脚下,真该好好 想一想,

  你妈妈当年究竟曾如何堵和疏,你的童年。

  在蚌埠南

  在蚌埠南站,流水如零食与饮料,

  出自售货员女声的喉咙。

  生活一下子尖细下来,

  光线所及之处,改变得很多。

  首先是远方收割后的稻田里,

  稻草硬戳戳,如无头的乡村烈士,

  又乖戾,又呆笨。

  “他们不需要我了。”

  “什么时候,一个人将完全不再需要另一个

  人呢?”

  胡乱地想着,老婆正斜眼看你,

  胖如咧开了嘴的石榴。

  实质上,“流水”已改变了原意,它出现在

  男性的、银行的、理财产品的,销售员口里,

  声音之清晰,整个车厢都听得见。

  书法指南

  假装万物正提着头飞舞于风中,除了这层层

  枯叶。

  然后得意于自己的杰作:

  你踉踉跄跄地行走在归家之路,边呕吐,

  边言说这河山,鸟鸣,与无中生有的溪水。

  然而鸟鸣难道不曾扎根于这深山?

  你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你已变成俗称的我,

  远眺明日早晨轻巧的跳跃。

  捡拾树叶的清洁义工已经下山,

  把他的夹钳静静地靠在菩萨栖身的大殿里,

  深夜中,你斗胆手指远处的满城灯火,说…… 毫无“光”法。

  椅子

  五把没有靠背的椅子,热烈地挤在一起抒情:

  当胰岛素被注入树芯之后,

  看哪,终于爆裂开了,那妇人的心……

  她已当掉能够典当出去的全部纽扣,

  转而学佛,吃素,偶及绘画之事。

  她总是试着告诉椅子“绘事后素”的道理,

  以让自己能够快速恢复平静。

  但世事难料,大街上,寻常可见的车祸并无

  减损;

  酒店门前停车位也没有增加,

  她的电瓶车绕在人行道上,忽然就再也刹

  不住,

  五把椅子……五个儿子……

  五场散了骨架的故事,漂浮在这呛人的灰色

  雾霾里。

  朴实的诗歌

  微信圈忽然安静,等待“红包”。唉,欢乐,

  难道的确不是你我所愿?

  蔫了的石榴高挂枝头。

  我从不相信故乡,也从不理会异乡。

  “煤改气”与我何干?

  今天的酒桌上言语错乱的“我”,

  必然不只是我;

  架起火炉吧,把这些闲言碎语烤干。

  明天早上,冷空气各自西东。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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