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啊汝
等待了三十三年的大雪
六月以后才落下来
可在一个不知冷热的地球表面
你萧瑟给谁看?
吾道孤呵,可不孤的又是什么?
行路难,走到哪,哪就是歧途
你激动如一瓶冰镇啤酒
和往事干杯
汝啊汝,慢性咽炎发作
声带枯索,似一张待燃的土纸
吾道,孤
写诗不一定是做爱
但怀孕一定是写诗
灵感的精子力争上游
总有一只摆动着
旗帜般的尾巴
与一个优秀的爱人同志
会师,着床,一时快意
十月痛苦,诗大道
绵绵若存,如婴儿乎?
保胎,安胎,定期孕检
各种指标正常,待产
不能太早,不宜太晚
等待骨缝开裂,最好顺产
实在不行就剖,一朝分娩
据说像满满的麻袋被掏空了
我没生过孩子,但写过诗
第一眼就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要
要眉眼低垂
要额头微蹙
要汗水涔涔
要轻声啜泣
要流下泪来
要抱紧对方的头
在你的胸间
像抱住外星球
递给你的一个空无
又像给末世
这个婴儿哺乳
问诊记
我的坐骨神经痛,如暌违多年的故人
再次敲响我的门,背后
却藏了一把利刃,一刀下去,仿佛整条左腿
都不再是自己的,在阳明路上一家中医诊所
一个八零后针炙学硕士,答:
要平躺,不要跷二郎腿。当我躺下,脸
见不得人似的深深埋在床洞里
四十多根嗜血的不锈钢针在穴位里
一番捻转提插后,找到甜蜜的源头
艾条在燃烧,良善的草本植物焚骨成灰
一丝丝渗进骨缝,试着以一己之热忱
驱散这三十多年来攒集的寒凉,电流在加速
当我在一顿一顿地抽搐中,微闭上眼睛
受虐般的快意流遍全身
一场暴雨突然袭击了这座三线城市
酒 诰
昨夜,我们酒后话别,上弦月
如满月,拉抻着我们的影子
刚服下的白酒伸出不善饮的小手
挠得我浑身痒痒,中午留在川菜馆桌上的
那只黑陶酒碗把自己干掉之后,此刻
正掉过头来吃大型购物商场里的
一肚子黑山黑水,深秋如故人
携带更深的醉意朝我们奔来
玻璃杯的腿在圆桌的跑马场跑折了
缠上医用胶布,带我们继续跑
厌世的马蹄哒哒,按剑不语的
古典文献专业的古籍编辑
被狄俄尼索斯附体,沂水边独坐
舀一碗,万古愁浮动在座中
饮者心头,扯去舌头的裹脚布
予词以大赦,而一封书自先秦的禁酒令
正在驿路的马背上喘息
养壶记
那个走到哪把紫砂壶带到哪的中年男人
正化身一个退休公务员,把刚冲泡的第一壶 宜兴红茶
淋在一把老紫泥烧造的可心梅桩壶上,仿佛 墨玉
正在以光的加速度生成,养壶如饲虎
把一副血气方刚之躯交付,平生意气
消磨尽,一壶水秀山清,在肉身之外迢递
泥巴的出身,被几枚鲜红的名章盖在
一纸收藏证书上,即使紫泥比玉贵
砂又比金珍稀,阳羡溪头一丸土
耗尽半生才华,布衣壶宗如顾景舟者
正把一把石瓢壶的身筒拍打得啪啪响
中国某影视男星,在一个拍卖现场
频频举牌,死生即昼夜,一把紫砂壶
在昼与夜的交替中,自发黯然之光
中年之痒
向晚,客厅里独坐
碗筷摆上餐桌,女儿还没回来
古人之忧和今人之痛,在我身上
拧紧同一颗螺丝
夜半醒来,饮酒,阳台上吹风
浑身的痒痒,挠落一地
还是痒,黑云起自东南,星星隐去
大雨踟蹰,停住犹疑地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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