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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信任》到《白鹿原》

时间:2023/11/9 作者: 延河 热度: 14315
李喜林

  三十年前,当我在《陕西日报》副刊,第一次读陈忠实老师短篇小说《信任》时,就一下子被作品中散发着浓郁的关中乡土味道和地道的关中语言所吸引。记得当时我是在地头的杨树阴凉下读这篇小说的,竟然忘记了回家吃午饭,连父亲在村头一边跺脚骂我,一边扯长老腔叫喊我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妹妹找见我,悄悄在我后面,见我这么入神,也就跟着我看起来,这倒好,我读完了妹妹仍在读,全然忘记了她是来叫我回家吃午饭这件事。我记得此篇小说作为新时期文学的发轫之作,后来被《人民文学》转载,再后来获得全国短篇小说奖,从此,陈忠实的名字就被我牢牢记住了。到1981年冬季,在铁路上工作的大哥,知道我喜爱文学,回家探亲时特意给我买了《十月》《延河》《小说月报》《河北文学》等刊物,我很高兴在《延河》上又看到了陈忠实老师的名字。那期《延河》文学月刊推出“陕西中青年作家专号”,陈忠实的短篇小说《尤代表轶事》入列其中,小说的乡音乡情让我倍感亲切,尤其是小说主人公尤代表在台上呼口号时掉裤子的细节让我忍俊不住。那时候,陈老师还年轻,简介上配的照片英气勃勃,跟他写的小说一样自信而强劲。后来又读了他的小说《初夏》《梆子老太》《鬼秧子乐》,中篇小说《四妹子》《蓝袍先生》,报告文学《渭北高原,关于一个人的记忆》等一大批作品,毫无疑问,我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为他的一名忠诚的读者,并不断接受他的作品对我的启发和熏陶。

  一个杰出作家的产生,是与他文学的故乡地理、情感地理、精神地理密不可分的。陈忠实创作进入高峰状态,恰好印证了这些。

  1993年,陈忠实的《白鹿原》让我着迷,那种来自情感和精神的震撼是前所未有的,如果说柳青的《创业史》让我领略了小说全景式和地域性建构的巨大魅力,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让我领略了人类情感,尤其是爱的伟大力量。那么,陈忠实的《白鹿原》让我真正领略了文学的史诗性的瑰丽和文学在传统和现代意义上的神奇结合,以及由此产生的文学史学意义和崭新的审美快感。

  记得第一次读《白鹿原》这本小说,我几乎忘乎所以,全身心沉入在小说的世界中。小说里呈现的完全陌生的世界和被岁月所遮蔽的事态人心的隐秘,将小说的品格提升到一个让我敬仰的境地。我刚读完,很快就让朋友借走了,朋友读完,又很快讓朋友的朋友借走了,书回不来了,我又买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到买第五本书时,我发誓坚决不再借出去了,就连喜欢读陈老师小说的妹妹,我也是只给了她两天阅读时间,时间一到,亲自去妹妹家取回小说,唯恐书又从妹妹这里传出去回不来。至今妹妹还经常说我这个碎哥太爱书了,将书看得和命一样金贵。这本书后来因为我终究经不住朋友的再三恳求,还是借出去了,九年后终于回到我的书架,但已经是面目全非,书的封面、封底和后面的书页已经不齐全,封面和封底由牛皮纸替代。在此期间,宝鸡新华书店的陈经理得知我的情结,将他书架上一本93版《白鹿原》送给我,但我从阅读中发现有别字和掉句子的现象,很快我确定这是个盗版本。

  我成为陕西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后,有幸和陈忠实老师在一些场合见面,便产生想求一本初版《白鹿原》的愿望,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想陈老师那么忙,唯恐给他添乱。后来还是抵不住那本书的诱惑,想来想去,我用短信形式表达了我这个愿望,并且简要说明了关于这本书的经历。没有想到陈忠实老师几天后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在长安南路西安石油大学家属院内他的工作室相见。次日,我找到了他的办公室,陈老师早已经将给我签名的93版《白鹿原》准备好放在书房。陈老师的书房,除了写毛笔字的房间稍微整洁一些,其它房间,包括客厅,书报刊高过头顶,就连沙发上也堆满书。陈老师给我泡了一杯茶,端放到茶几上,然后用手将沙发上的书挪开一些,腾出一个位置让我坐下,他坐在我的对面,然后就问及我的工作生活和创作。陈老师用他那浓厚的老陕话告诫我,稳稳的来,甭着急,要干大活,要咥实活,做冷活,放屁要放响,甭今天在这个报上发一绺绺,明天再另外报上发一小片片,少跟会,沉下心来写出大作品。临走时,我将我新出版的中短篇小说集子《映山红》送了他一本。过了一段时间,没有想到陈老师百忙中抽出时间给我打来电话,对我的作品给予了充分肯定,并提出后面创作要克服的问题,供我参考他提出的意见。这些年,每到节假日,我都会给陈老师用短信发去问候,有时候陈老师会打电话来共贺,后来才知道他一般不善于操作短信。想起这些,心里时常会涌起温暖的感觉。

  不问收获,只问耕耘。这是陈老师文学创作的座右铭,对今天的每一个文学创作者仍然有着莫大的意义。

  陈忠实老师走了,给我们留下了巨著《白鹿原》,更留下了他的文学精神,他给日渐式微的文学境地里吹进了强劲的风,让我们真切地体味了文学依然神圣的精神力量。最近,捧着陈老师送给我的《白鹿原》,我又一次沉浸在阅读带来的快感和新的发现带来的兴奋中。这一次阅读,我更深地体会了这部书引言中应用的巴尔扎克的“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的含义,白嘉轩的秘史,鹿子霖的秘史,白鹿村的秘史,那么多的秘史,就是一个民族的秘史和心灵史。只有民族精神不出现断裂层,我们和后来人的精神也就不会出现断裂层,也就会不断强化我们的意志力和凝聚力。我想,对于陕西作家来说,对陈忠实老师最好的怀念,也许是重读《白鹿原》,更好地学习陈老师对文学事业神圣地追求精神,扎根生活,为人民而创作,写出无愧于时代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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