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喷涌奔流地失眠
万星漂流苍穹如海,一只老态龙钟的猫在流光四射的泥瓦房顶,撕咬无处安放的不眠诗句,陪我守夜的狗,一点一点地咬碎夜的片断,然后吞下
一些古怪的象形文字正在离开母亲的土地和庄稼,开始不识人间烟火,不懂得和时光拥抱,与刀光剑影血淋的现实握手言和,相依为命
那时候的夜和现在不一样
现在的夜有风雨和雷电,有星星和月亮
风好的时候,有时还可遇见流彩的云朵
而那时候的夜,要肩负着父亲苍老的鼾声和母亲久病的疼痛
我一直固执地以为,只要诚心地把虔诚的祈祷注入我丰满的词句,父亲如雷的鼾声就可得以安顿,母亲的病痛就会向安好转
而那些空白的纸笺却像一朵朵无能为力的雪,无法用温暖抚慰冰冷的树,那些在暗流中奔腾的瘦弱文字,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切割我灵魂出窍的躯体,刀刀见血,刀刀致命
上帝开始伸出罪恶之手,使得母亲开始无法言语直至奄奄一息
我没有足够的金钱可以获取昂贵的妙药,以阻挡那些疯狂的病痛在母亲的体内猖獗肆虐,只有两颗空空的药片,空空残忍地延续着母亲苦痛的生命
我的诗句已经沉沦为一个游手好闲的少年,脆弱得扛不动一粒尘埃
一切空洞的愿望都是苍白的空想,一切苍白的空想将永远无法安抚奄奄一息的灵魂
燃燒的空气燃烧沉重的悔恨,我举起无言的双手把那些脆弱的诗行撕成碎片,悲愤飘落一地
母亲,现在我以九月的名义向你赎罪
以九月的力量握紧你锈迹斑斑的月镰,紧紧拥抱你曾经流汗、流泪、流血的土地
熟悉农具的日子多么充实又欢欣,春耕夏种,和阳光一起汗流如珠,我要归还给母亲一个丰盈的沉甸甸的九月
谁料金秋哀愁,黑土低泣,谷穗落泪,悲痛的风止住呼吸,生命中最伟大的唯一,如此让人猝不及防!母亲,我该以何种勇气拥抱您疼痛一生的心脏;我该以怎样的方式舔舐你钟爱一生的贫瘠的故土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操劳一生的母亲再洗一次艰辛的双脚
如果可以,我愿意为苦难的母亲再梳一次贫寒的白发
以此告慰远去的母亲和我浪子回头的心
母亲
在你怀里,我由婴儿变成少年,成为现在名副其实的父亲,我耗尽了你一生的心血
九月的时光很短,在来时的路上来不及活着便已死去
而在此之前,为什么我没有听见母亲的田垄里那些单薄的庄稼流泪的声音
◇光头黎
原名黎启康。20世纪70代生于广西都安刁江边上,做过煤矿工人、建筑工人、伐木工人等。1987年开始写诗,作品散见于全国多家报刊。后因变故被迫停笔十多年,2015年重新执笔后有作品发在《广西文学》《星星》等刊物,创立 “刁江边上”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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