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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推进黑夜(外九首)

时间:2023/11/9 作者: 南方文学 热度: 13129
牛依河,本名黄干,壮族,1980年3月生于广西大化。鲁迅文学院第一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迄今已在《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广西文学》《西部》《文学界》《中国诗歌》《延安文学》《青年文学》《民族文学》《黄河文学》《诗林》《作品》等发表作品多篇(首),有诗入选《2002年中国大学生最佳诗歌》《2008年中国诗歌年选》《2009年中国诗歌年选》《2011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年度选·诗歌卷》《2012年中国最佳诗歌》《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2012卷》等选本。2012年参加第十二届全国散文诗笔会。现居南宁。

  把自己,就像把独木舟那样

  推进黑夜。在那里

  干净的,肮脏的,曾经五颜六色的

  都统一成一种颜色

  我从书中跳出来

  以一个个黑色标点的形式

  在生活中不断地变换自己的形状和功能

  我熟知自己的故事——

  可能发生的,不可能发生的

  可讲述和不可讲述的

  都让它们穿着鞋子在故事里行走

  把自己,就像把独木舟那样

  推进黑夜。如果

  没有乘坐之人,我将保持安静

  默默独自划行……

  我们冒雨穿过树林

  我渴望握住他的手

  但没有喊停他。雨斜过树林

  他扛着锄头,一只手扒开眼前拦路的草叶或

  树枝

  像一辆颠簸的车,用雨刮把雨水刮向旁边

  而鼻息均匀的老马

  熟识山道的每一个拐角坑洼

  它一身泥土气息。马蹄裹满烂泥

  以及从地里往回带的庄稼的味道,被冲散在

  雨水里

  村庄在山下,被雨雾笼罩,我们看不见

  雨飘进我们的眼睛,飘进这老家的窗棂

  而路旁的石头在雨中沉睡

  像不懂事的孩子闭上耳朵,没有对我们抱以

  怜悯

  我没有喊停他。努力跟紧他

  我背篓里有弯的镰刀

  我们从不在雨中停顿歇息

  雨水顺着我的脊背,冰凉凉地流

  我的嘴唇一定紫了,像野葡萄的颜色

  该死的忠实的狗阿黑,我看不见它

  它撞对我的小腿,嗖嗖地穿过低处草丛

  超过我,超过前面那个不回头眷顾我的人

  这是二十几年前,我们冒着雨,赶回家……

  太晚了

  此刻才发现,那冒雨穿越树林的人

  他的呼吸是那样的迷人

  如今,他已化作那里的泥土

  上班路上

  疾驰的电动车穿行在陌生人中

  我有蓝色的雨衣

  被雨水模糊的近视眼镜

  我有一份好心情

  莫名其妙的、对生活充满渴望的道路

  钟表有毒

  心脏。唯一的。我的。

  每一次弹动,都能震掉一小部分生命

  这内心的钟表

  它的时针宛如与我针锋相对的利剑

  针尖上涂满了仇恨的毒液

  容不得一次简洁的触碰!

  十二月的某一天

  黄昏之阳把光

  从干燥的水泥路面反射给人群

  更多的像我这样的人,骑着电动车

  把自己送进老的小区

  我不期待那陈旧的楼梯平台

  再赋予我一个崭新的扶手

  我拎着装满时间的手提袋向上爬行

  钥匙在生锈的锁孔里,旋开生活的密码

  那种艰难的旋转的碰撞声

  帮助我启开一扇门

  我的房间堆满凌乱的

  装满衣物的袋子

  旧杂志和书本,互相搀扶,累积

  它们如此正确地

  呈现在便于我阅读的各个位置

  我从镜子里看见,背后

  一个缓慢地掂着大肚子的女人

  亲昵地向我打招呼

  而我们早已把自己即将降临的孩子

  提前送给了明年春天

  他将在那里喊出第一个干脆的词

  不知归属的鸟鸣

  鸟鸣闯了进来

  没有名字地,没有称呼地

  不知归属地

  闯了进来!

  十二月的南方还暖

  像一个虚无的春天长年驻扎在树丛里

  人们仍在享受花开

  而我静听这鸟鸣

  婉转得不知所以

  假日里的孩子们在小区里嬉戏打闹

  无人睬

  这群失控的小鸟

  变声尖叫

  同样没有名字地,没有烦恼地

  没有称呼地,不知归属地

  无理地……尖叫!

  夜幕垂下

  窗低。绿萝的茎

  穿越窗格把自己送至外面的世界

  夜鸟今夜止鸣,唯有诗人前额低垂

  笔下生花,把自己交给一张白纸

  夜幕低垂,闪着微光的地方是故乡

  被称为野草的植物,覆盖了全部的过去

  男人们把自己交付给土地

  女人俯下身,将自己献给河流——

  一切源于你,一切止于你。

  很公平,故乡,你的命运没有多余的词语

  像一首诗

  被剃净。

  沿溪行

  沿着溪边走,蛇盘过的软土留下印痕

  细草铺开在沿途,稀疏,稚嫩无比

  这看似不堪一击的植物

  钉子一样,硬顶顶地长成大地的倒刺

  此刻,夕光打碎玻璃那样打碎自己

  落满整个世界,血的颜色里,我小心翼翼行走

  生怕不小心被突如其来的悲伤击中

  这个黏稠的傍晚

  缺失一点澄澈。我一无所有——

  唯独剩下身体,这具尚存知觉的体察世界的道具

  几只蚂蚁手足无措,随枯叶顺水滑了出去

  就像故土从我身边漂开

  就像亿万年前漂移的大陆

  绝情,无义

  一个充满霉味的下午

  静息中的房子,从树林中裸露黄色的土墙

  穿过松枝搭就的篱笆

  黑狗向外释放凶恶的信号

  风吹过,枯松针覆盖整片林地

  湿滑,充满霉味。蘑菇穿着诱人的颜色

  仿佛隐在林边的性工作者

  全身携带不明病毒

  这个下午,充满霉味,天空穿着灰色的裙子

  像汗津津的中世纪农妇,在微光里待产

  蚂蚁,相约将食物抬往高处的临时驻地

  去年的松子、蓖麻果、樟树子,浸淫在烂泥里

  享受大地的体温

  我推开松枝绑成的柴扉

  黑狗突然友善,仿佛我来过

  它摇尾,把我带向主人

  火堂里烧着潮湿的木头,这个巨大的肺

  向外空吐出尘世浓烟

  一个微醺的男人趴睡在桌上,疲倦不堪

  满身沾着劳作时的泥土。呼声微弱。

  ——狗急促喘息。南风潮湿。

  摇晃

  书架被压了下去

  这个笨重的人,脑袋里长满野草

  错落生长。词们被拆分

  交叉在不同的书里

  这个受困的人,问题包围他

  琐事把他封在比生活更小的罐子里

  林子里谁开了条路

  耀眼的光。充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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