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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仲卿的愚懦

时间:2009/10/17 作者: 惊鸟之弓 热度: 336193
  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每次看《孔雀东南飞》,我就止不住地想哭。­
  
  为刘兰芝被休!被她的婆婆驱谴!­
  
  "进退无颜仪"。在男权社会的封建时代,女人被休是几乎与男人被宫刑了差不多的奇耻大辱。不仅一生的幸福被毁,而且还抬不起头来做人。往往是这个人就毁了。­
  
  兰芝被谴是什么原因呢?是她失德吗?当然不是。­
  
  刘兰芝是一个"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空篌,十六诵诗书"的才女,是一个"精妙世无双"的美女。"昼夜勤作息",是她勤劳;"奉事循公姥",是她贤惠。这样的窈窕淑女,就是生在今天,那也是百里挑一。这自然深得焦仲卿的怜爱。­
  
  一开始我想不明白,焦母到底是因为什么对这个出色的儿媳抱有了敌意,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要对儿子儿媳这样一对恩爱鸳鸯要无情棒杀?后来仔细一想,我看可能存在这样几个因素:­
  
  一是焦母对兰芝这样一位又美丽又有才情的儿媳是嫉妒的,嫉妒儿媳夺了儿子对自己的那份爱。这是很可以想象得到的,仲卿对于兰芝的爱应该是深挚到近乎迷恋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焦母也是很担心儿子被这个儿媳媚惑了的。­
  
  二是兰芝其实是一个有着很强个性的人,这几乎是读了些书的人的通病,可是有个性却在封建礼教浸淫着的人际关系中是为人之大忌。我们看看兰芝的埋怨就知道她与婆婆的格格不入:"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丝毫不妥协,不服软的性格跃然纸上。这种性格一定会表现在平时的日常生活中,在很多自己都没经意的生活细节上。得罪人自己都还不知道,这就是差异性,而这恰恰是不谙世事的兰芝懵懂的。所以她当然不清楚婆婆心理上对于她的看法在逐渐产生变化。看看兰芝"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就知道她们的婆媳关系是很不好的。这样繁重的劳作,对于弱不禁风的兰芝是不堪忍受的,而婆婆却丝毫不去问津,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
  
  三是婆婆对兰芝的坏感不仅与日俱增,并且变本加厉。"三日断五匹,大人故嫌迟"已经是刁难了,这自然又反过来使得兰芝对婆婆有怨气。她修养再高,虽然一再的忍住了,但是也会在许多自己不经意的行为动作中流露自己对对方不满的信息,虽然都是放在心里,可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势成水火。­
  
  四是焦母已经给儿子另寻到"高明",物色到一个象秦罗敷一样美丽的东家贤女。她自认为完全可以顶替兰芝。所以三年之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就顺理成章了。­
  
  五是焦母是不管有没有爱情的,她在乎的是作为晚辈的儿媳要对她孝顺。任何一点点的不敬就是大逆不道。她也是个强势女人。这个我们可以从她的儿子对她的唯唯诺诺就可以看出端倪。当焦仲卿知道母亲要赶走妻子时,去向她求情甚至急切中说了"今若谴此妇,终老不复取"的很重的话后,母亲的反应是激烈到槌床大怒,根本不给他一点商量的余地。­
  
  当然,也许以上的推测是我用小人之心去度焦母之腹,但是我觉得,婆媳矛盾不可开交,作为一个是自己亲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妻子的当事人,焦仲卿是应该这样去分析的。可他的表现与作为却差劲得要命。­
  
  母妻两人久而久之累积起来的矛盾焦仲卿应该不会没有察觉的。即使是忙到"守节情不移",也不能无视这个世界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僵。如果他能及时进行化解,就一定不会弄到母亲要休妻子这样的地步。­
  
  而且,既然闹成这样了,他急切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通过各种途径去解决或者说挽救,而不能听之任之。他一脸的无奈,"我自不驱卿,逼迫有阿母",这话就是从现在来讲,也是在她们的关系上火上浇油。他也不是没有想办法,他的权宜之计就是,你先回去,容我后面再来迎娶。这一点就连女流之辈的兰芝都觉得匪夷所思:"…仍更被驱谴,何言复来还?"而他还抱着那么大的幻想。可见他的不通世故几近愚蠢的地步。"好马不吃回头草",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得回来吗?就是收得回来,那已经广告了的伤害需要多少时间去修复啊!­
  
  焦仲卿在对待妻子被谴一事上的懦弱与愚蠢,真是让我恨声连连。他完全可以在找到问题症结所在的前提下从这样几个方面去作为的:­
  
  一是要反复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且态度要坚决,没有余地。必要时,可以以辞去官差甚至以死相要挟。­
  
  二是叫小妹去母亲跟前游说嫂子的种种好处,妻子与妹妹的姑嫂关系是非常好的,"初七与下九,嬉戏莫相忘",告别时的泪落连珠就说明了这一点;­
  
  三是让妻子也检讨自己:是不是在动作神情语气等方面冒犯了老人家?为了爱,要学会忍耐,委屈求全,从日常生活的各方面充分地尊重母亲,兰芝恰恰是这样的好媳妇,只要点拨一下,她是会注意自己的;­
  
  四是请来能说动母亲的人来说话,比如舅舅,外公外婆等德高望重的人;­
  
  五是请自己的长官去做母亲的工作,家丑"外扬"总比妻离要好吧!­
  
  六是在还是说不动的情况下,扬言要离开这个家,与兰芝一起出走。­
  
  在这件事上怎么激烈都是不过分的。这些并没有有违孝道。再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真要这样豁出去了,又能尽量做到有礼有理,有度有节,我想老太太也不是就一定要故意与儿子过不去。­
  
  还有,焦仲卿也应该知道触龙说赵太后的故事,可以想点办法迂回地说动母亲。只要通过摆事实讲道理的方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很有可能把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难事做成的。­
  
  总之,就是要千方百计不让母亲休妻。­
  
  我们再看看焦仲卿,老婆临离别时说她的父兄性情暴躁,"恐不任我意",要抓紧时间迎她回去,否则就会有变数,可是他仍然照常上班不请一天假,直到听说老婆又要嫁人了才急急忙忙跑去,还劈头盖脸夹枪带棒地进行讽刺:"贺卿得高迁!…卿当日贵胜,吾独向黄泉。"直接导致刘兰芝的死亡。自己说死又拖拖拉拉,等妇人赴清池了以后自己才徘徊着"自挂东南枝"。连死都死得不干脆,我就不明白刘兰芝怎么就嫁了个这样的人!­
  
  焦仲卿是奉母以孝的,他不明白如果挽救了自己的婚姻,让婆媳重归于好,是最好的孝,哪怕通过一些比较激烈的方法达到目的。这总比最后一死了之让母亲伤痛一辈子这样的大不孝来得好吧?其实焦母绝对也不是铁板一块,当知道儿子以死明志之后,"阿母得闻之,零泪应声落",可见如果当初也这样决绝的话,是完全可以让母亲回心转意的。可惜现在这样做是太迟了。­
  
  焦仲卿是真心爱兰芝的,兰芝也一样是真心爱仲卿的,否则两个人就不会都殉情而死。我每每读着兰芝离别前的收拾行装,精心打扮,细心交代,相别时的"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我的心就止不住的抽紧起来,喉头也不由的哽咽起来。­
  
  无独有偶,一千年后,又有陆游与唐婉的悲剧发生。读着陆诗人在沈园的诗,特别是这首催人泪下的《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悒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除了哀其不幸,我是更怒其不争呀!­
  
  嗟夫!有情人终成眷属以后,却还不能够"执子之手,与尔偕老",这既有封建礼教的"吃人"的因素,却也有当事人自身在爱情婚姻方面任人摆布的愚蠢懦弱原因。­
  
  那样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回了,那样的悲剧也不会再有它上演的舞台了。但是争取幸福的权力的努力任何时代都需要自己勇敢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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