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芯妍

　　2022年12月6日的《社会学评论》网站上，刊载了玛丽琳·多尔玲针对霍华德·坎贝尔2021年之著作《市区华雷斯：下层社会的暴力与恶习》的书评。

　　在《市区华雷斯：下层社会的暴力与恶习》一书中，坎贝尔考察的是暴力如何在墨西哥的华雷斯市变为日常。众所周知，华雷斯有世界上最危险城市的恶名，特别是当墨西哥针对毒品的战争在新千年以贩毒集团为打击目标以来；该城市帮派、贩毒集团和军队之间的战争，使得人们将其视为当代的狂野西部。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紧挨着它的美国城市厄尔巴索，它被誉为美国最为安全的城市之一。许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华雷斯会成为暴力中心？坎贝尔对此的看法是，华雷斯的暴力无法单独解释，因为它是一种协同的暴力。所谓协同的暴力，可从公共卫生和普遍暴力这两个角度来理解：从公共卫生的角度说，华雷斯的暴力可归因于多种社会流行病的同时发作——新自由主义政策、贫富差距和剥削、贩毒集团和帮派暴力等；从普遍暴力的角度说，就是汉娜·阿伦特所谓“平庸的恶”——寻常路人都会有暴力行为，有时甚至是令人发指的暴力行为，但这样的行为日常发生，久而久之，身处其中的人们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总而言之，所谓协同暴力，就源自社会秩序的崩溃和不平等现象的蔓延。

　　該书采用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对市区华雷斯的各色人等（包括性工作者、贩卖毒品者、吸毒者、走私毒品者等）进行了深入观察和访谈。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坎贝尔对待研究对象的态度：作者自陈，该书的目的，并不在于再把受害者责怪一番，或者再创造一种“贫穷的文化”理论，而是试图理解边境情境中的不平等环境所导致的人类暴力表现。比如，坎贝尔在研究过程中曾碰到一位名叫罗拉的性工作者，结果在接触过程中，罗拉还抢走了他很大一笔钱，但坎贝尔的讨论是克制的，他指出，尽管被抢的经历并不令人愉快，但即使是像罗拉这样的人，以及华雷斯的一般市民，每天的日常生活经验其实是更为糟糕的。因此，坎贝尔对其受访对方既不妖魔化，也不美化，而是直接讨论协同暴力的影响所在：美国的移民政策以及由此遭到遣返的人、全球经济体系对墨西哥工人的剥削、社会安全网络的缺失所导致的性工作者的出现，等等。

　　通过此类描述和分析，该书就为我们展示了一幅虽然粗粝但又很接地气的画面，我们能在其中看到的是，华雷斯一般市民的生存选项之少，以及这样的有限选项是如何变为日常的。这也可以帮助我们进一步理解，多重体制问题，是如何使得华雷斯这样的地方暴力盛行的；而一个社会的结构性失败，又是如何会导致戾气弥漫、暴力丛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