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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园记

时间:2023/11/9 作者: 天涯 热度: 16754

世间事,名正而言顺



  不想好标题,总是写不出文章的第一个字。有人说,写文章如同生孩子,其实两者至少在起名字这件事上大不一样。孩子的名字一般都得自于出生后,呱呱坠地,和父母见面了,才有了恰如其分的名字。当然,也有的是在母腹中孕育时,就被浪漫而急切的父母赐予了美好的名字,即使是这样,也还是先有了孩子,后有的名字。决定买这间房子时,一是看好了顶楼的举架,有三米五高,东西两面墙可以做成梦寐以求的需要爬梯子才能够得着的书架.二是室外有一个附送的“品”字形平台,凭栏与塘朗山咫尺相望,虽不能“随其高为置江楼,随其下为置溪亭,随其夹涧为之桥,随其湍流为之舟”,但可以改建一个小小的足够几人享受的空中花园。园子的名字,是事先想好的,开工之前,冥思苦想了两天,因为名正才能言顺,言顺才能事成。最后确定:为园。

  所谓“为园”,取“有所为,有所不为”之意。不敢说“不为”才是有所为,更没想有所“为”的结果,只想享受“无所为”的自由与快乐。

  园内有木制风亭一座,全木材质,榫卯结构删有水池一方,黄蜡石围筑而成,池中锦鲤、福寿鱼约三十余条。锦鲤于花鸟鱼市场购得,福寿为青华爱人李剑某个周末于深圳河所钓,青华拿来放养于池中,始料不及的是,几月过后,一指长的福寿鱼竟然悄悄生子。当发现年轻的福寿妈妈在水池角落里警惕地守护着一群蝌蚪般机灵顽皮的孩子,不禁让人赞叹生命的奇迹!因为,只有她一个同类,怎么做到的?之所以说“大约”,是因福寿鱼繁殖快,经常有小鱼出现,它们又极为活跃、敏感,身影稍纵即逝,从无一次容我数清它们究竟是多少。“鱼口”普查,终归大略而已。

  另有阳光房一间,玻璃顶;盆花二十余,种有月季、芦荟、杜鹃、凤仙、长寿花、向阳花、驱蚊草、海棠、灯笼花、茶花、桂花、人心果、罗汉松等贫贱凡尘花卉冰池边有青竹数杆,经过风,见过雨,品格属斯世稀有一类,即使台风大施淫威也宁折不弯,去年染上病虫,酒药治疗后已无恙,旧叶渐渐褪去,新叶在枝头带给我每日的惊喜。人心果每年硕果累累,是鸟儿们秋冬之际必享的水果美味;唯一的一株茶花,在阳光房门侧,琳琅满枝的花骨朵,竟然可以在三个季节里含苞不放,只待春节前后那几天,像一位矫情到极致的美女。风亭上的匾额,“为园”二字,用的是我喜爱并敬重的书法大家王镛先生的字,是从他的书法集中找出来的,也未经先生同意,2009年7月去京,曾与胜友兄同去垄上先生寓所拜访,太激动,忘记说起此事,将来再有机会见面,一定表达谢意;那棵罗汉松自从进了为园便没有长大,像我,三十多年,体重几乎不增不减,如是天生,也只好认了,并暗自骄傲着,至少不必为减肥愁白了头发,再为染发伤害了肌肤。园门口的两位石雕武士,是从八卦岭艺展中心领回来的。初见时,他们委屈地在一家红木家具店的角落里蒙受尘埃,英雄本色无人赏识,像极了人世里曾经驰骋疆场、保家卫国的无名英雄,抛头颅洒热血后,竟落得灰头土脸,为衣食而忧。来为园后,他们日夜肃然而立,不声不响,尽职尽责,年底打算给他们颁发一个爱岗敬业奖。我知道他们很累。在这个纷繁的乱世,忠诚地守护着为园,守护着他们英俊洒脱、花枝招展的兄弟姐妹,无论为园以外有多少枪林弹雨,苦难灾祸,腐败污浊,有了他们,这里永是一片祥和。

鱼之乐也



  从为园望出去,今天弥漫轻度雾霾。30度灰。近年,深圳的天空少见蓝色。按说,海滨城市,又没有那么多的重工业,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有时候,怨怼情绪上来,不免暗想:那些气味怪异的PM2.5,不会是从京城奔袭而来吧?因为,这几天京城的PM2.5又在爆表。

  清理出一盆落下的枯黄竹叶。这是每隔一些时候就要打扫的,否刚,它们便会塞住平台上面疏散雨水的出口。水池石缝间的一株凤仙,将花枝努力伸向水面,不知鱼儿们在水中看到的她,是怎样的容颜。子非鱼也,安知鱼儿之所想?它们似乎是欣喜的,不时聚拢到接近凤仙倒映水中身影的地方,将头伸出水面,想要触摸她。很像一群情窦初开的青葱少年,面对阳光下走来的一位美丽女孩时的表现。想起《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那个经典桥段。我也经历过的。最积极最活跃的,是名为沫沫的锦鲤,全身白色带金黄花纹,除了喜欢在餐后追着别人亲吻,便是不断地游到凤仙跟前,嘴巴一张一合地和人家说话。这一点可不像少年时的我,它不懂羞赧。說不定,凤仙举着鲜嫩粉红的花朵往水池里伸展,为的就是倾听沫沫每日不停的深情话语。

浊雾里沉默的书生



  小雨过后,浓雾锁住为园。此情此景极为少见。园外的塘朗山不在了,像被仙人挥袖移走。难道,之前的存在都是造化有意的布置或玩笑么?

  天地之间一下子静穆了许多。往日的鸟儿也都销声匿迹,估计迷失于途中。鲁迅《野草》中的诗句突然跳进脑海:天地有如此静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

  空气里仍有霾的味道。又是它们!看不见,但处处可知它们是在的。藏身于雾中,如同邪恶隐藏在美善里。青竹们肃立不动,像一群被雨水打湿素衣的求学路上的书生。在历史的风暴雨雪面前,他们总是孱弱而窘迫的,话语在胸中郁结着,说不出,但分明可见忧心如焚的情状。

  沉默的大多数。

  意外发现,泥土地里又悄悄钻出一枝新竹:尖锐,血气方刚。天空在召唤。总会有新生力量来后继仆倒于前路者。我要看护好它们,不要被墙壁上野蛮的横梁挡住它们向上生长的路。

植物追随季节



  空气中的潮湿带着暧昧的暖意。疑似春天到来。

  其实不是。季节还早,我知道,季节是不会乱了方寸的,现在,也只有它,还在坚守并相信着天地间岌岌可危的秩序,植物们坚定地追随它。

  一夜之间,水池里又落满枯叶,每日的打捞清理,成为一种习惯,习惯成自然。鱼儿们似乎知道,每当我清理好落叶,就要给它们开餐了,所以,总是安静地等待着,准备着,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当我从阳光房里取出装食物的瓶子,它们立刻忘记风度和矜持,蜂拥而上,为园顿时响起一阵唼喋之声,闭上眼睛都能看到它们急不可耐的吃相。沫沫吃完后,照例去追逐它认为漂亮的同伴去亲吻,是餐后的固定节目,遗憾的是,少有人同样热情地回应它,但也看不出反感,好像除了它,别人都不懂得亲吻的意义和快乐,大概只当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麻烦。

  这样也好,如果都懂了风情,池中必将大乱。

在冷雨中盛放



  连续两天阴雨。

  元月,是深圳最寒冷的季节。站在为园里,北风越过塘朗山迎面吹来,让人浑身止不住发抖。锦鲤沫沫好像不大舒服,不似平日那样活跃好动,喂食时,也不争不抢,行动迟缓,即使食料漂到嘴边,也只是象征性地张开嘴,没等吃进去,便转身游开了。是病了?还是天气太冷,水温过低,快要冻僵了?对于你们,这是难熬的时刻,如同岸上的我们。手伸进水池里试探,禁不住打个冷战。

  其实,我又与你们何异!是在另一种意义上的肃杀和寒冷里,被冰冷而虚假的阳光戏弄着,情状与你们相似,你们不想吃饭,我也是心灰意冷!

  意外的是,一朵茶花冒着严寒盛开了。很大的一朵,繁复鲜红的花瓣,在冷雨中娇艳欲滴,令其他还在含苞或矜持的花骨朵们仰望着,羡慕着,也嫉妒着。无论早开的还是迟开的,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人间的极品!传说,荒原上,奔跑的狼是最纯粹、最高贵的,品格和血统不好的,都变成了狗。我很看不上那些向人摇尾乞怜、低眉顺眼、百般谄媚的狗,尤其是被貌似有钱有闲的女人用绳子牵着招摇过市的宠物们,有时它们冲着陌生人狂吠几声,那也是为讨主人的欢心,显示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点可疑的血性。但我分明听出,它们色厉内荏后面隐藏的是虚弱和自卑。在都市里被无良的人们领养和娇惯,学会的只能是恃强凌弱,趋炎附势,自私偏狭,乖巧伶俐,不自觉地、不同程度地沾染了主人内心散发出的邪恶和戾气。

  之所以认为这株茶树是纯正的、高贵的,是因为她们从不被错乱的季节而左右,也不为任何人的期待和眼色而活着,由着自己的性情,即便今天没有阳光,又是满天冷雨,也照开不误。不为悦人,只因自己开心!

倾听植物们的话语



  当代科学已经发现,植物有着类似人类那样的神经系统,遇到外界不良刺激时,会表现出犹似人类在面对骚扰或暴力时出现的心理压力,只是,植物的反应极其微妙,不易察觉,我们难以看到。气味算不算是一种反应?比如花香的清淡、馥郁,树叶的苦、涩,甚至果实的甘甜、恶臭。植物也可能会发出声音,只不过,微弱的声音总是被世间繁杂的噪声给掩盖,如同人群中弱势者们发出的呼声。也许,远古的人类是能够听见植物们发出的声音的,它们在灿烂的阳光下说话、歌唱,在融融的月色里倾诉、呢喃。那时的人类,懂得尊重天地万物,夜晚,听着它们轻柔的话语进入梦乡。而现在,自视万物灵长、地球主宰的人类,不用说早就不与花卉植物沟通,即使是人与人之间,也早就筑起了一道道高而坚硬的城墙,相互不能走近,更不可彼此进入,话语间和目光里的戒备、拒绝,让人齿冷!

  无论行走于山野间或漫步在都市的花园里,都不可以随手攀折花枝。所谓的文明、教养,包括了对一切美丽、朴素的生长怀有最起码的尊敬与爱护。折断时那一声脆响,是植物对暴力和傲慢人类的诘问与批判。

恍若少年时淋过的雨



  在为园坐看对面的塘朗山。新雨刚过,云卷云舒,山形忽隐忽显,如同读着一部有关自然和思想的大书。目之所及和目之所不及的世界,都变成一种不真实的虚妄。所有的面容都渐渐模糊,如同隔着破碎且蒙尘的玻璃看他们:扭曲,龌龊,割裂,甚至狰狞。

  云雾时聚时散地遮住山峦。过一会儿,雨滴竟如雪花般轻盈飘落。来南方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这般的景象。雪花似的雨滴,淋湿太阳抚慰过的花朵和树木。而它们仍坚定地相信,太阳不会远离,于是,披着湿衣裳等待日出。

  像我少年时的一次经历:被邻家伙伴怂恿,逃课去水灞游泳,回来时赶上阵雨,浑身淋湿,不敢回家,只好站在不时从云隙里露出的阳光底下,哆哆嗦嗦地想把衣服晒干,以图回家后蒙混过关。在父母眼里,逃课是绝对不能原谅的行为,若老师找上门来,绝对是一场灾祸。但太阳的热度显然不够,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神态自若地走过的人们,突然觉得,这个成人世界,没有谁愿意理解我的心事,没有谁能够理解一个懵懂少年正面对的自以为是的危机。

  那次的逃学,因为爸爸临时出差,没有发生想象中可怕的后果,一个天真的、家教严格的少年心里,装不下太大的事情,自我放大了问题的严重性,但至今记得如同今天的花朵和树木们站在微雨中的感覺。

  面对世间的妖氛恐惧,太阳从来不动声色,用博大,宽容世间所有的小。

和而不同,心意尽知



  塘朗山顶今晨又被一大团岚气笼罩,如果有早起登山的人,刚好走到那个地方,会体验到“云深不知处”(贾岛《寻隐者不遇》)的意境,在云里雾里,做一回飘飘欲仙的古人。

  昨夜阵雨,打落许多竹叶,但竹丛并未因此显得稀疏凋零,反而更有生气,虽清瘦,但劲厉,是一群笑傲劫难的书生,有节有形。刚才欣赏到二刚先生一幅画作,名为《你看风景我喝茶》,两位高士各倚苍松一边,一位歪头看景,一位捧壶品茗,可能话不投机,却互不烦扰,各得其所,也各得其趣,以澄明之心相处,和而不同,同中存异,真人生大境界也!

  为园的青竹们,有此遗风。

  走出二刚先生的画境,山中岚气渐消,塘朗露出比往常更清晰的眉目。遥遥相对,为园和它亦如那画中倚苍松无语的老友,不说话,但心意尽知。

生活需要一点意外



  昨天早上,楼下水管爆裂,工人们抢修到下午,以为要收工了,不料却弄坏了没出问题的水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痕。当晚供水无望,管理处决定购一车瓶装水,分发给业主,以备晚上做饭之需。一时间,电梯忙不过来了。

  很少见到这么多的人,平时在电梯上相遇,一般不会打招呼,这是中国人的习惯,面熟的,顶多点个头,不熟的,形同陌路,各自玩自己的手机,或面对两边框子里边的广告,作壁上观。电梯费力地上行或下降,本就狭小的空间,沉闷得透不过气。昨天不同,水管事故似乎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沟通交流的机会,大家在电梯里进进出出,埋怨着,感叹着,都像老熟人似的,不亦乐乎。看来,生活还是不能过于安静、平淡,偶尔有点状况,心容易走到一起。国家也是如此呵,往往遭遇战争或灾难,人们才会不分种族,万众一心,同仇敌忾,表现出空前的团结和熟稔。当然,这种情绪也会被利用,为转化矛盾,有意制造战争和灾难。

  想起前几天做过的一个梦:台风登陆后,房倒屋塌,街上的树木全部倒伏于地,整个城市一片汪洋和混乱。我抱住一截木头沉浮在大水里,四顾茫茫。看不见一座楼宇的影子,天地間仿如上帝刨世之始,只能随波逐流。正慌乱和绝望之际,忽见为园风亭从空中飘然而至,稳稳地落在我身边的水波里,亭中桌椅一个不少,顶上的照明灯竟然还在亮着。我奋力地爬上去,发现它比平日大了许多,站稳后又看见,已经有几位邻居安坐其中,有平日打过招呼的,也有不曾说过话的。陈先生也在,我曾经在地库刮碰过人家的车,还上门道歉过,他正和另外三位在打麻将,看见我,脸上露出笑容,说侈亏你这亭子,看,我又和了!

  之后,风亭如一条船,载着我们在无际的水上漂,直到梦醒。

我很在意和你的过往



  为园里原来制作有两只仿真的绿蚂蚱,落在风亭右侧方柱上,因为太过逼真,来为园喝茶的朋友发现后总会惊叹:你们家还有这个呀,还以为是真的!我说,其实它们就是真的。朋友往往一愣,近前用手轻触,然后大笑,似乎领会我话中的意味了。后来,其中一只在一场据说是三十年未遇的台风中悄然而逝,剩下的一只显得异常孤单,每日四顾寻觅,大概期待着某一天,那位借台风之便出去神游的伙伴突然从园门的缝隙飞进来,躲过守门武士,落到它面前,说:我想家了!顷刻间,为园里会响彻两只久别重逢的绿蚂蚱欢快的叫声。

  它们是我从哈尔滨带来深圳的,算起来,结缘有二十多年了。时间可是不短,许多朋友间的过往也耐不住这么久的时间,忆起二十几年间的人生过往,真乃物是人非,让人唏嘘感叹,如望流云疾走,花开花落,大浪淘沙。

  刚刚得到它们时,只能在房间的书柜上给它们辟一处落脚之地。它们从不嫌弃,安之如命。举家南迁时,扔掉许多东西,但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是否适应南国的燠热和水土,从未听它们说起,既不说,我私下以为,它们是愉快的,安心的。见惯了北方望不着边际的大原野,一夜之间,竟落脚于山峦起伏的狭仄之地,恐有身陷图国之叹不?随后,又与我共同经历了几次同城异地的颠簸迁徙,才终于在塘朗山下安定下来。有了为园,风亭立起,先给它们选择一处舒适豁亮的地方,很快便恢复了来自田野的自然生气,身上色彩不再黯淡,绿得发出荧光,双目炯炯,夤夜可见,头上的两条触须刚劲柔韧地向前伸展,如同护身的青铜宝剑!

  我们一起等待,你的伙伴一定会归来。

激情犯罪



  每次想起那件事,心里都涌起深深的愧疚。

  不久前,厨房顶灯出了故障,去为园阳光房取工具修理,打开工具箱盖,却见拎手的凹槽里成了蚂蚁的窝巢,数不清有多少只,黄黄的一团,把我吓了一跳。慌乱当中,也没多想,下意识地将工具箱倒扣在地上,蚂蚁们瞬间遭遇倾巢之祸,只顾四处逃散,它们搬运回来的许多半个米粒大小的食物,还有几颗白色蚁卯,都从地板防腐木的缝隙落下去。我那时脑袋里一片空白,又打开水龙头,用最强的水力,将它们冲得无影无踪。收拾干净了,才突然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极为欠妥,甚至可能是犯下了罪孽。为何不能容忍来为园安家的热情的蚂蚁们?即使它们无意中给我带来了一点点麻烦,或者短暂的恐慌、惊吓,也应以温和、冷静的方式处置,比如,打开盖子,让它们知道,这不是它们可以随便占据的地方,请它们慢慢迁走。或者,干脆把工具取出,将空箱子让给它们居住,又如何?

  突然想起一个法律名词撤情犯罪。想想我当时气急败坏、不假思索地草菅蚁命的过激行为,是不是强者对弱者的一次野蛮的“激情犯罪”?

  为弥补过失,曾经有意将工具箱的盖子长时间地敞开着,清除里边不必要的杂物,让空间更大些,等待那些无辜的、被我伤害过的蚂蚁们再搬回来。但从此以后,工具箱里一直是不同寻常地安静着。它们不给我忏悔和改过的机会。看来,天地之间,万物共生,人有人的原则,蚂蚁有蚂蚁的秉性,人的原则有时可以变通,蚂蚁的秉性却是刚直不阿,决不回头乞求。

  我希望,它们已在别处安居下来,最好还在为园里,我看不见的地方。据说,蚂蚁只能看得到二维空间,人可以看到三维,所以,尽管在同一时空里,人可以看见蚂蚁,而蚂蚁却看不到人类。这么说来,蚂蚁们可能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的天崩地裂,就像人类面对突然发生的地震海啸泥石流一样,只能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生死由天。科学家推测可能存在四维度空间,爱因斯坦说宇宙可能存在十一维度!太可怕了。想想哪怕只有四维的话,就像蚂蚁不能看见我们,我们也可能根本看不见更高级的生命就在身边,他们俯视着我们,看着我们每日愚蠢笨拙的行为,会不会恨不得把我们从地球上清除掉?

  我希望,它们已经忘记或原谅了我给它们带来的猝不及防的伤害,言谈中,不再提及那个可恶、粗暴、长头发的男人……

  李松璋,作家,现居广东深圳。主要著作有《冷石》《对影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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