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因业务与老板去了一次北方的沿海城市驱车来到东城,办完业务上的事,对方老总挽留我们逗留几天,要我们呼吸一下这里的新鲜空气,看一看这里的风光。
这开放的城市就是牛气,街道整齐,霓红闪烁,却让我感受到改革开放给城市带来的经济发展。第二天去西城办点事,临走对方交代,中午设宴等候。
在西城碰上老板的几个朋友,没有及时赴宴。车回东城后对方还在等候。我是不胜酒量的,中午在西城被老板高捧,一桌的人向我敬酒,喝得我头晕脑涨,这时实在支持不住,逃到楼下的客厅打盹。司机下来喊我几次,我装醉置之不理。后来老板下来逼我上去,我还是装着去洗手间的来回上下楼找机会喘口气。
华灯初上,我清醒了许多。司机又下来喊我。中午的酒席不知何时已撤,晚上的宴席又丰富了满桌,并设在一间KTV包厢里。我不得不佩服这些企业头头的肚量。晚间的宴席很轻松,房间的设置衬出特有的气氛。这时我发现酒店里的舞女特别地多,漂亮的舞姐舞妹时不时地在这豪华的酒店里进进出出上上下下。
东城的夜色迷人。包厢里“哥呀妹呀”地叫声,震耳欲聋的音响包夹着五音不全楞充歌星、狼似的吼声充斥着楼道。杯影交盏,声嗔嗲气,昏昏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们所在的酒桌上,个个吃的满嘴流油,喝得满面红光。有几个舞姐相陪,边玩边跳。我不会跳舞,只在一边看一边与对方老总聊天。我发现那几个司机的舞跳得很好,潇洒自如,舞步行如流水。我怀疑他们的酒量如此地小,没怎么喝酒就醉了,身体只向舞伴靠近,两手也不那么好使唤。我想:是不是司机都有一种职业习惯,无论干什么都象在方向盘前似的。人们都管她叫兰小姐的舞女有些出众,艳若桃李的圆脸上嵌着一双黑眼睛,黛眉弯弯不加粉饰。她的舞跳的那么地敷衍,对舞伴的行为流露出厌恶的神情。酒桌上的人数我年轻,数我沉默,望着两个司机争拉一个舞女要单独交谈而笑声不语的情景,我感到新鲜的空气骤然污浊,闷得让人窒息。
对方的一个司机喊我:书记,来跳一个。我打心眼里鄙视这些人真有点侮辱这“书记”一词。“实在对不起我让你失望。”出于礼貌我相视一笑。“当书记的不会跳舞,可能吗?当书记的非要会跳舞才是书记。你不信问你老总。”我不是什么“书记”,这是同事给我闹着玩的,不知谁给传到这里。“唱支歌,给大伙来支歌。”司机一提议大伙都附和:唱不好也要来一曲。我不自然地走下舞池。兰小姐拿着麦克风迎上我说:书记,唱哪支歌。我望着她的笑脸,要是我的妹妹先给她一个巴掌。“请小姐不要这么称呼,你高抬我了”。我尊重她的选择,没有理由去抱怨。我对她莫不视之。
我选择一首“北国之春”。唱着唱着就动了思乡之情。远离父母在外工作,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望着千元一桌的饭菜,吃不了就扔,想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两种的差别对于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不能不动容。眼有些湿润。这时掌声过后,对方老总端着酒杯走下舞池向我表示。我回到酒桌上,与对方的老总推杯换盏。兰小姐被邀请在唱一支名叫“舞女泪”的歌。美妙的旋律,凄凉的歌声,唱出舞女的坠落,生活的无奈。我被这首歌深深地感染,等回到现实曲终曲又起,有人翩翩起舞。没想到兰小姐过来邀我跳舞,我把手摇得拨浪鼓似的:我不会跳,真的不会。老板在一边推我说,人家都找上门了,不会跳还不会学。我象是被兰小姐拉到舞池的,在旋转的彩灯下,我不知所措。“左手搭在我的上肩,右手放在我的腰部,跟着我走。”兰小姐教我起步。“抬左脚,后退一步。踏着节拍,对——”她真心地教,我无心地转,刚才还厌恶别人,现在我就这么近地与一个舞女相拥而转,反感加紧张,别扭的我浑身出汗。
一曲又终,我如获赦一般回到位上。另有人在唱在跳。
时已近午夜,正是狂欢时。我告退一会,来楼下的客厅独坐。初春的季节初暖乍寒,尤是喝了酒,更感到沿海的天气寒冷。这时兰小姐下楼来,见了我过来打招呼:一个人休息,书记,怎不上去。“你们这些当舞女的就会迎合人的口味,我不是书记。”话一落我便觉得言重。她反不在意地坐在我的对面。“对不起,我忘了。先生贵姓?”“你喊我小凡吧,我是单位的秘书。”我对她说。“凡先生的歌唱得真好,看得出你与他们不同。”“谢谢兰小姐的夸奖,我这人不谙世事,见笑了。小姐的舞跳得也不错,有机会还向你请教。”我的话语多少包含着讽刺的含义,我点燃一支烟。“凡先生直呼我小兰好了,别小姐小姐的,我还是舞女呢。”她说完笑了,笑的我很不自在,反讥我吗。
我们有事无事地闲聊着,楼上的欢声笑语时不时传来。我从吧台要了两听饮料,递给她一听。沉默一会,她说自己还是学生,我很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她。“你怎么当舞女?”我不解地问。“也许你不信,我也是很厌恶这种人的。我干这行是没办法的事。”她呷口饮料,目光和手都集中在饮料上。“我这几个月里,你是我见到的唯一与众不同的客人。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不象别人总用那色迷迷的眼盯得人发慌。”我告诉她我刚脱下军装,还有些书呆子气。她这次笑的很天真,露出一口的白牙。说,只有军人才有这样的气质,我看不呆。她说再有几天就走了,学校也快毕业了。她讲了她的故事。
她家是离这儿一百多里的小山村,家里穷。早些时候父母离婚,家里只有母亲一人操持家务。兄妹幼小,她那时在读高中,想辍学帮忙,母亲不从。在她考上大学那一年,母亲因病下岗,家里的经济更据拮了。她曾瞒着母亲下学打工,后被母亲知道,以死向挟,她才安心就读。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她边学习边打工。如今她还有不长的时间就毕业了,而她的妹妹到暑假后又要一笔很大的入学开支,她想挣点钱帮助带病操劳的母亲。大学生找工作是不易的,尤其是女生,很容易上当受骗。经同学联系才到这个酒店来打工的,虽说风险大点,稍加动脑就不会上当,且挣钱也快。
她说,不想做的工作去做了只能忍声吞气。许多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到了这里就露出了丑陋的嘴脸。我说,包括我吗。“那时还没碰上你。”她笑笑说,“我从来不单独与客人进包间,他们吃饭是辅,其实另有目的的。”最后她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清白的。当舞女也是有泪的。
是的,当舞女也是有泪的。我不想赘写,我为自己对她的偏见而内疚。“舞女泪”这首歌的美妙旋律永远地在我心中唱着别样的内容。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