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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开口跳”名剧《盗王坟》

时间:2023/11/9 作者: 上海艺术评论 热度: 18436
石善明

  

  京剧《盗王坟》又名《金石盟》,是一出取材于水浒故事的戏,讲述鼓上蚤时迁与贾哑夜盗王坟中殉葬的金银珠宝,后遇自翠屏山而来的杨雄、石秀,几人一同投奔梁山聚义。该剧聚焦在时迁入梁山之前“盗墓”这一特殊情节,展现了身居底层的善恶两类人物,塑造了时迁这一草莽英雄的人物形象。剧中表现人物之间追赶、钻洞、盗墓、打斗等现实性的生活动作多,对演员武行技艺及演员之间合作的默契等方面要求较高,还有大段的唱念。总体而言,《盗王坟》融“丑”“武”与“舞”三者一体,舞台呈现颇具喜剧色彩,观赏性和艺术性较高。此外,由于该剧表达了俚俗社会的人心世情,极具艺术魅力,颇受观众喜爱。不过此剧难度高,已有近二十年未在江苏舞台上演,我有幸在武丑名家单晓清的亲传亲授下,再一次将它搬上了江苏舞台,将它作为本人首个个人专场演出中重要的一折戏。在戏校时,我就曾跟随单晓清老师学过《盗王坟》,此次专场演出又请老师来把戏掰开揉碎说了一遍,因此在回炉重修过程中,我对《盗王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感悟颇多。

  《盗王坟》是一出传统武戏剧目,也是“开口跳”名剧。戏曲武丑一行重在做打,对基本功要求极高,在做打之上还能够展现大段唱念的武丑被称之为“开口跳”,意即唱念做打俱佳,艺术素养发展均衡,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因此,《盗王坟》是一出融武戏与丑戏于一体的戏。回顾戏曲发展历程可知,武戏的源头可以追溯到秦汉时期的百戏、蚩尤戏,以人与虎之间博弈的经典戏剧《东海黄公》为代表;而丑戏的文化则根源于秦汉时期的俳优等滑稽艺术。在戏曲不断发展成熟的进程中,武戏的艺术个性、丑戏的风格特征在戏曲的舞台表演艺术中逐渐凸显,成为戏曲的重要组成。但两者之间严格地讲,不是同一标准的剧目类别,武戏侧重于功法、技法等内容,丑戏则侧重于行当表演,以丑行独特的唱、念、做、打的综合性表演表现内容。而开口跳,即武丑这一行当则将武戏的技巧性与丑行的滑稽性融于一处,形成独特的艺术审美风格。由“开口跳”任主角的剧目,在舞台呈现上也更为精彩,观赏性较一般武丑剧目更高,但对演员的综合素质要求也较高。

  早年间,京剧舞台曾涌现了一大批诸如刘赶三、萧长华、叶盛章、马富禄、刘斌昆、张春华等造诣高深的艺术家,他们对于武丑行业的发展起了极为重要的推动作用。但在戏曲发展和现代化过程中,在戏曲的创作、传承和演出中,由于丑角很多只在剧中插科打诨,针砭时弊等原因,他们往往容易被人忽视,丑角的剧目流传下来的并不多,有的甚至只剩大纲,几近失传,非常令人惋惜。同样的状况也在武戏中发生,武戏也面临日趋边缘化的问题,武戏、丑戏传承力量渐显缺乏。因此,“开口跳”的主戏近年来在舞台上益发少见。其中《盗王坟》就是一出从近代流传至今的“开口跳”经典标志性剧目,阔别江苏舞台达20年之久。在此次演出准备过程中,单晓清老师根据殷险饰演者朱贤哲、贾哑饰演者李伟和我的个人特点,对其中的武打程式动作做了一些细小的调整,排练过程中单老师对我们手把手实授,让我们受益匪浅。

  《盗王坟》虽然京剧演的比较多,但该剧确实是一个极具南昆风格的经典剧目。单老师在传授过程中讲述了这个戏的来龙去脉,《盗王坟》在清末民初出现于京剧舞台之上,曾是“开口跳”名角张黑的拿手戏,经武丑大师叶盛章等前辈名家加工演出,使其流传更广。但旧时舞台上演出版本情节简单,格调低俗,节奏松散,唱念也并不出彩,后经武丑名家刘习中重新编排,在剧本、人物、舞台效果等方面都有了新的提升,使得《盗王坟》这出传统戏脱胎换骨,重新焕发光彩,也具有了更高的艺术性和观赏性。最终,《盗王坟》聚焦在“盗墓”这个特殊的情节,以俗创的昆唱和草根色彩极重的人物关系,来表达俚俗社会的人心世情,极具令人惊艳的艺术魅力。尤为可贵的是这个善恶鲜明的打斗故事,最终用轻松的、滑稽的、幽默的艺术效果展现出来,甚至哑巴的一声“啊巴”,都能带來对善恶形象的会心一笑。这种绝妙的艺术构思和精巧的艺术表达,让这部作品显示出不可替代的艺术锋芒。

  这部戏融入了不少昆曲的元素,剧中的时迁在舞台上呈现出南昆载歌载舞、细腻柔美的审美风格。比如时迁上场时穿着黑褶子,以飘逸潇洒的衣服质地衬托出人物的劲瘦清盈,同时上场动作轻盈干脆的武功身段,以凸显出人物“骨轻身软”“鼓上蚤”的独特气质定位。在表演过程中,随着剧情的发展,褶子的自然脱放、正反穿着时,须将时迁的各个动作处理在有意无意的关节,每个动作都要做得细,而且有度,把握表演分寸感,做到与动作节奏恰到好处,让人玩味。

  中国戏曲是以意为主导、以象为基础的艺术形式,其实质是再现基础上的表现。换言之,戏曲既是体验的艺术,也是表现的艺术,只有纯技术表演,没有体验,就没有戏曲中的动人形象;而如果没有技术,也就没有戏曲的鲜明表现力和形式美。戏曲表演塑造人物形象时,要做到技巧和程式动作要附之于剧情,一切表演形式都是为表达人物心理服务的,需要将“技”与“情”相结合,才能将人物刻画得更加鲜活,把戏演得精彩动人。因此,演好《盗王坟》这出戏,需要扎实的基本功和武戏技巧,但仅仅有技巧是不够的,还要更加深入地了解人物特点和人物动机心理,使技巧更好地为展现人物心理服务。我通过查阅该戏的相关资料,更深入地了解时迁这一人物形象在舞台上的发展变化,以确定时迁在舞台上的人物定位。查阅中,了解到老的《盗王坟》中时迁是因为身上没钱花,听说了灏王坟中有许多金银财宝,就去盗坟以满足自己的吃吃喝喝,剧中的时迁是一个为了糊口的小毛贼。改编后《盗王坟》,刘习中赋予了时迁更多英雄的、正面的好汉形象,他是为民除害、惩恶锄奸,是一个义贼,听说知府儿子侯怀勾结殷险要盗灏王坟以肥私囊,时迁前来阻止。两者之间的立意不一样,所以在表演中也要带点英雄气概,要演得像个草莽英雄,而不是市井无赖,两者之间的格局立意相差甚远,在演出中时刻把握好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京剧是一门非常讲究的艺术,同样武戏也不止是花样百出的武打和技巧呈现,它还有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在舞台上,需用“武”的精、准、稳、快,化为“舞”的轻、灵、健、美,突出跌、扑、翻、打的技术技巧。特别是武戏看似是身体的武功表演,但终极的艺术旨趣却在人物的文化赋予,武戏最终体现着文戏的诗性标准。《盗王坟》中的时迁这一人物的准确把握就时刻需要铭记这一点。剧中的时迁未上梁山,并非是梁山好汉,在身段表演上要尽量显得小巧灵活一些,更着重于展现“鼓上蚤”的灵活性和轻盈性。但因为他之后即将投奔梁山,又是侠肝义胆,所以在表演上就有穿褶子“走边”“反穿褶子”和“虎跳前扑小毛穿褶子”等非常精彩的技巧。这些细微的区别,正是京剧艺术有“味”耐“咂摸”之所在,见微知著,这也彰显了先辈艺术家们对于现实生活的深入理解与观察,对于艺术规律、艺术特性的探索与开拓。

  总体来看,《盗王坟》的技巧难度是非常大的,这个戏开创了武丑穿褶子走边的范例,褶子的水袖和下摆给身段增加了很多难度,也非常精彩。唱腔上节奏感很强,充分展现了“开口跳”的唱念功夫。所以这个戏非常难演,但每演必得满堂彩。排演过程中,让我更深切地感受到作为戏曲演员,在舞台上演戏既要深刻地琢磨人物心理,深入了解人物,又要有扎实的基本功,要将技巧和规范的程式动作有机结合起来去表演人物,如此刻画人物才能把人物演得更活,才能把戏演得更精彩。同样,作为武丑名剧《盗王坟》的重排重演,体现了戏曲艺术的继承性和艺深技高的典范性,体现了戏曲行业对于武戏、丑戏的高度重视,这也是非常令人欣慰、欣喜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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