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天,一个游子背着行囊,一直从山下走到山顶,他看上去很憔悴,满身灰尘,眼中带着一丝忧郁。他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这座山上的树和草,或许正因为这样,他才来到这座山上。
“哦——”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行囊。“竟还有这么孤寂的山,竟还有这么疲乏的草和树,这倒让我想起了自己。”他垂下眉,看得出他很激动,因为有一颗晶莹的泪珠在闪着光。“如果有一个诗人在这儿,他一定会把我的心情和这里所看到的吟咏出来,那将是他一生最好的诗,因为诗里充满了一个游子的所有哀伤。”
“游子的哀伤?那是一种什么东西?”不知什么时候,一朵浮云来在他身后。
游子扭过头来,这是一朵洁白的,体态轻盈的云彩,她随意地伸展着自己的身体。
“我能深深地感觉到,却说不出来。我想,这恐怕只有诗人才能说得出,因为诗的语言是无尽的。”游子这样说。
“哦!”浮云说:“虽然你说不出来,但你的眼神让我知道,你现在并不快乐。知道吗?我在这辽阔的天空里飘浮了好多天,每天都能看到许多事,如果这些事能让你的心情好起来,我非常愿意讲给你听。”
游子被浮云的好心打动了,他游荡了这么长时间,去过荒无人烟的沙漠,那儿除了粗暴的风和太阳什么也没有;去过茂密的山林,那儿只有一见了人就吓得钻到洞里的兔子和不会说话、只会站得远远地望着人的糜鹿;也去过人声鼎沸的城市,那儿的人们都奔忙着,只是为了一点点能买到面包和欲望的金币。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么安心的话。他看了看浮云,这时,她把身体伸展成狭长的一小片,给蓝色的天空添了一抹白晕,那么的娇羞。
“好极了!”游子找了块石头坐下,“快讲吧,我在这儿听着。”游子脸上现出了少有的红晕。
浮云很是高兴,把身子聚了一下,往前飘了飘,靠近游子。
“在一条小河边。”浮云轻轻地说,“那儿长着一小片树林,从上面看去,像一个个尖尖的绿笋,可爱极了。
(游子支着颐,心中想着那片小树林。)
“那条小河可能是太喜欢小绿笋了,围着它们绕了大半圈,才又向别处流去。
“这时,从远处一瘸一瘸地跑来一匹瘦马,半截缰绳还留在它脖子上,看样子倒像是逃出来的。
(游子有些诧异:“逃出来的?”)
“它跑到小树林旁边,先是喝了小河里的水,又趟过河去,到树荫下吃草。那时,我就在它头上,静静地看着,同时也好帮它遮一遮太阳。
(游子说:“你真好心!”)
“那匹瘦马一边啃着草,一边抬起头往来时的方向望。果然,有一伙人拿着绳子赶来了。
“瘦马见了,紧着吃了几口草,就又向前奔去了。我见它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着刚才吃草喝水的林子,眼睛里满是不舍。
(游子说:“唉!”)
“我不忍心看它这样的眼光,它会把我溶化的,可我又不能帮它,就赶快飘走了。”
“它很像我呢!”游子叹了口气,幽幽地说,眼睛望着前方,像是想到了什么。
“哦,我讲的这个故事是不是让你不高兴了?”浮云有些歉意,不安地变幻着身体,不知该怎么样才好。
游子见了,微笑了:“没有,我只是觉得那匹瘦马很可怜。还有什么故事吗?”
到这时,浮云才看到游子有了笑容,她高兴极了,把身子稍微弯了一下。在游子看来,她是那么的美丽,总是那么清俏和纯洁。
“那天,”浮云尽量地想着,以便能把当时看到的一点不漏地讲出来。
“那天,我路过一个农家的小院子。只有两间房,院子四周的墙是用荆棘围成的。角落里有几只鸡在刨着土寻食,偶尔抽空抬起头来叫几声。
(游子说:“真好!”)
“哦,对了,还有十几只麻雀呢,它们有的落在荆棘上,有的就和鸡在一块儿寻食,不时地还有同伴落下来。
“就在院子中间,一个妇女纺着线。一只手提着纺锤,一只手不停地拨弄。两个小孩子在她旁边坐着,坐在两个小板凳上,把手支在下巴上,肘支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妇女,一转也不转。
(游子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的。”)
“那个妇女一边纺着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说着美妙的故事,只有小孩子那纯净的心才能理解的。
“两个小孩子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们的眼里放着光,他们的心灵随着故事飞走了……”
太阳斜在了西边,这时,浮云的周围镀了一层金色,更增娇羞。
“在太阳落山之前,我可要走了。”浮云幽幽地说。
游子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浮云,看着她洁白的,镀着金色的,变幻不定的身体。
他们默默地守着,守着这座孤寂的山,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和纯洁,没有一丝的杂物。
浮云渐飘渐远,游子凝望着,怀着一缕惆怅!
游子走下山去,没留意身后一声山一样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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