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传承之力总是比我们想象中的强大,只是载体形式不同。如今正代表新世代文化而崛起的网络文化形态之最热形式——弹幕,其实追溯其传统,不外乎是茶楼文化在中国戏剧生活中的延续。无论是草根还是精英,只是文化这一多棱镜的不同面而已。
日本的Niconico视频网站最早发明了“弹幕”这一功能,随着 Niconico 的成功,弹幕视频网站在我国也开始兴起,弹幕的技术应用也开始普及。笔者也爱在网络上追剧,不过弹幕往往开一会儿就会关了,开一下是因为弹幕带来了一种群体观看的仪式感,关了是因为有营养的弹幕实在不多。
如今我们看的是屏幕中的弹幕,但是追溯弹幕的传统,弹幕只是茶楼文化在中国戏剧生活中的延续。在民国时期看戏的茶楼中人声鼎沸,卖烟卖小食的小贩穿梭其中,底下的看客嗑瓜子聊天,品味得不亦乐乎,台上的戏子也是全心投入,不时嬉笑怒骂,不时掩面而泣。但是散场后的余音是否绕梁便不得而知。弹幕也是如此,而且这茶余饭后显得更加露骨。
草根的反抗
大多数学者已经公认弹幕是一种亚文化,是对主流文化的反抗,试图用一套话语来反抗主流文化。就拿最近的一部《新萧十一郎》来说,大量的弹幕要么集中在评价女演员的胸围上,要么是打发时间的闲人碎语,要么是寂寞难耐的求男友求女友,要么是对主角起一些新的绰号(这些绰号明显有点“污”)。
这种亚文化用户利用“弹幕”发布生活中的宣泄,开展UGC内容的生产。这些弹幕大多是观众们在看到视频后第一反应,有一些甚至是一针见血的神回复。这些用户行为可以理解,中国的文艺创作历来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富商巨贾,草根很少有参与创作的权利,需要一个情绪表达的渠道。弹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个社会健康的表现。
弹幕所属于的二次元文化有一个重要理念, “哥看的是弹幕不是某个站”。二次元群体激烈反对恰恰是某个站所代表的权威,“XX作品代表二次元”是让人反感的。正如同当初创造叛逆音乐、时尚的披头士群体在“叛逆城堡”成型后会逐渐反感并脱离日趋主流的音乐、服饰和行为,另立门户,再创一种平等自由叛逆的青年亚文化形态。因此二次元群体并不曾有具象的精神寄托或者说是精神图腾。
去中心化的互联网哲学原则在弹幕形成发展的角角落落都是凹凸有致。没有中心,没有边缘,因此没有一个弹幕站能够代表弹幕文化本身,弹幕文化从传播流程的角度来说,更多的是受众文化。受众通过弹幕获得了认同感,增强了参与感,进而影响了文化创作。
但是“问泉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若是二次元的受众们固步自封,缺少优质的“肉包子打狗”,这反而会造成一大批的井底之蛙,带来“文化囚禁”。严格来说弹幕文化本身没有监禁人们的思想,但是人们却自己禁锢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有优质的弹幕评论,若是这样,最后“撒花”(弹幕中代表结束)的不仅仅是这些文化作品,更是弹幕这一种曾经的浪潮儿。
不禁想起了厦门大学的芙蓉隧道,在隧道的入口一段路,创作的涂鸦作品别具一格,天马行空,洞口的创作者默认他的作品会有着更多人的观看,因此毫不松懈,作品构思、颜色喷涂甚至作品尺寸和复杂程度都非常之高,高质量的作品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而随着隧道的深入,曲径通幽而人迹罕至,灯光也显得格外凋零,因此缺少观赏的涂鸦作品乏善可陈,观赏者能够明显感觉到作者的不用心。可以说“一千个读者心中有着一千个哈姆雷特”,但是“一千个莎士比亚心中也有着一千个读者”。只有让创作者接收到一针见血的弹幕,才能促进其更好地完善自己的作品,让其日臻完美。
文化的创作
在中国的藏族地区流传的格萨尔史诗,传唱千年,正是由一小部分史诗说唱艺人通过代代传承,最后形成了韵律齐整、语言优美、曲调丰富、人物多样的史诗巨作。如果说这是藏族人民的集体创作,显然是有点夸大其词。套用营销学的二八法则,则是20%的人创造了80%的内容,也就是说“少部分”的人创造了“大部分”的文化。不过这少部分人可不是单一成分的社会人,他们必然有着不同的社会角色。文化创作者本身并不是百科全书,要想诞生一部优质的作品,必然需要不同社会角色的参与。
文明的核心进步是由主流文化所推动的。主流文化的话语不可避免地会有等级森严的创作体系,由此带来的方圆规矩严格地约束着主流文化的生产,保证着主流文化的创作质量和后期的高品质传播。弹幕作为一种集体吐槽,并不能主导文化的创新,可以说,观众的集体吐槽不能取代创作家的呕心沥血,现在的“碎碎念”弹幕并不能成为创作的良药,拯救那些为创作迷茫的“绝望主妇”,但是它或许可以成为反观文化创作机制的特殊视角。
反观韩国电视剧的生产能力,“精品编剧+周播制度”随时根据观众的喜好进行剧本撰写来达到剧情调整,观众可以吐槽剧情狗血、表演穿帮、说话错误、演员业余这些不足,但是重要的事情不用说三遍,下一集一定会改。这些吐槽使得影视剧的质量越来越高,不得人心的影视剧很快就over。如此尊重观众弹幕的专业态度也使得韩国影视剧的创作越来越精品化。如今韩国影视剧在国际上有着一定的知名度,本国的文化出口贸易如火如荼,同时还带动了韩国文化产品的消费。
而中国的大多数影视剧则是一次性拍完,这种创作流程并没有互动性,在通过投资方的认可后,便赶时间一路走到天亮,毫不顾及观众的感受。一旦拍完,除了因故剪切成大头娃娃,剧情方面、穿帮表演和表演不足完全得不到修改。这明显是向着观众怒火进军的节奏。
在电视屏幕上充斥着抗日神剧、婚姻剧、宫斗片的现实下,观众们用弹幕这一种“密集恐惧症”的方式委婉地表达了“人民群众是如何喜闻乐见”的。看看比较火的《太子妃升职记》,这部剧不是一般地“污”,屏幕中的弹幕内容更是令人无语。这部网络剧以简陋但是有着巴黎时装秀品位的服装布景,引发了一千万条的“弹幕”评论。它以男人心女人身的太子妃制造了性别认同上的差异,太子和太子妃的情仇、齐王和太子妃的暧昧看点无穷。
而抗日雷剧、抗日神剧中出现了各种武侠神器,凌波微步、铁砂掌、鹰爪功等盖世神功给鬼子们上了庄严霸气的一课。神化我方抗日人员,过度猪化日本军人已经成为抗战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弹幕中常见感慨:“小日本能坚持八年,真不容易啊!”“元芳,你怎么看?”在弹幕中出现的“卧槽”“TMD”“神功在手,杀人如切菜” 等等弹幕评论(我写的已经十分温和)都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文字景观。但是影视制作投资和审查机构能不能读懂我们的良苦用心,我们不得而知。
2009年我国就出台了《文化产业振兴规划》,中国已经有了一群艺术的黑马在美剧、韩剧占据的半壁江山中逐鹿中原,颠覆不平等的收视结构。但是我们的文化原创能力能不能形成气场,让观众们多一点赞赏,少一点无力吐槽和无聊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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