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落在了可克达拉
大雪落在了可克达拉
落进了西去的河流
一场雪和另一场雪接续而来
无所谓迎接或者送别
雪落下来的时候
有人忍不住地回忆
雪,已经成了旧时代的某个标志
不用理解这个世界
无所谓冷暖,雪不解释狂欢或孤独
雪只用自己的躯体不断地
覆盖着人世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大雪仍在奔跑
像一群人在日夜追逐着
即将没落的地球
雪,无穷无尽
落在了可克达拉
落在了一个形而上的头颅上
在雪的时间里
雪缓慢地下着
像一个剧情的开场
北风吹,微寒、细小
执着且坚忍
雪从清晨下到傍晚
无鸡鸣和犬吠
雪在下着,如钟表的节奏
准确而无悬念
一场雪埋葬了所有的时间和看客
茫茫的剧台上空无一人
我们说到雪
我们说到雪,说到饮酒
说到微醺时的狂狷无妄
此时正是江山激荡
说到大醉时的失魂落魄, 世事潦倒
一杯酒也会有自己的穷途末路
雪持续地下
我们不断给彼此提供证词
短暂的人生或长久的岁月
我们仍旧保持了最初的幻想
被大雪覆盖的人世
仍有一条未走的路
透过窗外,我们会突然说到
一个久未谋面的人
他成了今天大雪的一部分
我们可以确认
此刻他就是雪中行走的那个人
落雪时,我们总是把过往的时间请来
打开一个剧情,并置身其中
但很少说到雪本身
雪只是一个道具,总是被遗留在了
剧情之外
河床
河床空出大雪,隐去了流水的声音
那么多的事物被蓝色浸透
这暮晚的大海,我们隔岸相望
仿佛永世不得相见
北天山仍然悬挂在幕布的后面
燃烧的积雪,有漂泊的虚幻
这些微弱的光,让它成为了
另一个世界的背景
一切都安静下来,像是过去了很多年
这暮晚的峡谷,只是经过
此前的狂热、暴动和妥协都是我们经过的
那时候我们手持利刃,并不理解疼痛
可是当你重新想起,会在沉睡中惊醒
——大雪茫茫
现在你看到的世事只能是虚幻
最虚幻的应该是自己的面孔
我无法确认你看到的,是否是一个陌生的人
如果把时间打开,翻阅那些停滞或者流逝
再把中断的章节接续起来
你还能否从中置换出另一个自己
天空荒芜
还是那些不确定的群山
像眼前的命运,被大雪填满
之后的岁月?你无法回答
裸露的河床,消失的水
想到这,忽然间就满目悲伤
雪落下来的时候
雪落在了桥上
一个人留下脚印后
抽身离去
雪落在了栏杆上
落进了凭栏者的叹息
雪落在了雪上
像把旧的伤口重新包扎了一遍
雪落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融化成了去年的水滴
雪
众鸟飞尽,喀拉峻高高在上
多么辽阔的寂静
风追赶着阳光,铺开了这世间
所有的白
在西天山,祖国的山河心绪茫茫
正把自己无限地打开、推远
多么幸福的雪啊!它们拥抱着火焰
从天而降
多么幸运的一个人,他赶着天堂的马车
享受着无边的寂寞
喀拉峻,繁星闪烁
一个人的世界拥有天赐的繁华
黄昏的时候,我降到了两千五百米以下
一场大梦醒来,我又重新回到了
那么多的爱和恨中间
在大雪中怀抱自己
眼前的大雪
复制了我多年前内心的图景
那时我想要的落日、北风
一个遥远的声音以及被微微
染红的天际
它们在一个下午突然而至
又无声地隐去
天空可以再低一些
可以低到树梢
低到黄昏或者是暮晚
此时,你终于可以怀抱大雪
抚平胸口多年的起伏和叹息
你也终于可以敞开自己
敞开一个巨大的苍茫
去覆盖北疆无限的白
风没有停下来,风一直在吹
时间薄如雪片
你看到的戈壁上,没有任何痕迹
你肯定知道,雪下面有无休止的路
可每一条都在远去
新年致辞
老树如铁,乌鸦洗净了羽毛
多么好啊,新年的黄昏
大地茫茫,雪无限的白
万物又老了一岁
只有这个黄昏还是新的
在河的南岸,或者更远
在白雪铺就的大地上
如果可以,我想追逐那颗落日
一直走下去
从现在开始,一天一天地变旧
这新的一年
在春天
我看见的蒿草是去年的
它们头顶籽粒,挣脱了
一场又一场的大雪
正等待着来年的春天
它们中间有苦豆子、灰灰菜和荨麻草
它们历经世事
枯黄中都有着一颗坚忍的心
年关已过,鞭炮稀疏
雁群横过天空,声音忽高忽低
它們带着隔年的书信正穿过云层
城南大道已经修到了更远的地方
两排杨树站在路边
一辆又一辆的货车正隆隆地驶过乡村
此时的风同样令人纠结
是哪一年?我们看见那个挥着手帕的人
我记得你那时的表情
面对雪山,沉默着或抬起头
一闪而过的笑意
读诗
——2020年春天致麦豆
再早一些的时间,也许并不适合阅读
当我打开它时,已经到了春天
窗外,潮湿一片
只有这温润的雨水没有辜负
这慈祥的大地
我用手抚摸这一行行诗句
只有这些干净的字没有辜负
这干净的纸
“遇见了你,是遇见了喜悦
还是另一个更深的幻境”
一个上午,像是在交谈
但更是在倾听
“此刻,只有孤独的人在写诗”
但读诗的人并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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