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王尔德(1854—1900),爱尔兰剧作家、诗人和小说家,十九世纪末唯美主义运动的倡导者和代表作家。出生于都柏林市一个医生家庭。曾在牛津大学马格达林学院攻读古希腊经典著作,学习期间开始文学创作。代表作有剧作《莎乐美》《认真的重要》,诗集《拉凡纳》《里丁狱中之歌》,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等。
晨间印象
泰晤士河上金蓝色的夜晚
幻化成一片灰暗的和声:
装载干赭色牧草的运船
驶离码港:冷得瑟瑟发抖,
黄色大雾匍匐着潜入桥梁,
屋墙仿佛变成道道影子,
大教堂若隐若现,
像只气泡笼罩着城镇。
忽然,苏醒的生命发出声响,
乡村马车让街市有了动静,
一只鸟儿飞上闪烁的
房顶,开始放声歌唱。
但有个妇人脸色苍白,孤苦伶仃,
任晨曦亲吻着她的乱发,
她神思恍惚地蜷缩在煤气灯下,
火焰的嘴唇中藏着石头之心。
在金屋里:和音
她乳白的手弹乳白的键,
琴声游荡,在幻想的断续里。
像白杨树倦了的叶子
沙沙作响,成为银光的烁闪,
又如不息大海上的漂流浪沫,
波涛在飞旋的凉风中露出牙齿。
她的金发飘散在金墙上,
像金盏花的嫩花蕊,
绸缎铺展,精美地交织,
又或如暗的蓝夜忧郁消失,
向日葵却还在把太阳寻觅,
百合花苗的身边则有晕生起。
而她甜的红唇亲着我的双唇,
燃烧如红宝石的火,
在红龛的灯里摇曳,
或似石榴流血的伤口,
又像莲花湿透的心
滴着玫瑰红酒中溢出的血。
幻象
两个国王戴着王冠,还有一个独自站着,
头顶没有绿色的桂冠缠绕,
眼神忧伤,像个不安者,
吟叹连绵不绝,疲惫地快要瘫倒,
因为他有罪,而哀怨的受难人赎不起,
甜的双唇便由泪和吻所养育。
他身裹红黑相间的衣袍,
一块已裂的石头,傍着他的双足,
百合花从里生出,鸽子般
长到膝盖。看到他们,我的心被点燃,
对着贝雅特丽齐大喊:“他们是谁?”
她显然了如指掌,回答道:
“第一个是埃斯库罗斯,然后索福克勒斯,
而最后那个,哭个不停的,是欧里庇得斯。”
雪莱墓
仿若病榻边火把已熄,
褪色的岩石附近松柏萧瑟;
夜枭忙着建筑自己的王座,
宝石在矫鬣额头闪烁,
旁边罂粟花则燃烧通红。
而在金字塔里安静地寝卧
必有旧日的斯芬克斯藏躲,
残忍地守着死的欢乐宫。
啊!在大地子宫里安 ,多么甜美,
这永恒睡眠的伟大的母亲。
但于你,更加甜美的却是一座
不眠的墓地,在蓝色洞穴里,回声悠悠,
那里巨大的船只撞上峭壁巉岩,
溅起碎的浪沫,随后消隐在幽暗中。
沉默的爱
一如过度辉煌的太阳
总将苍白而无力的月亮
赶回幽深的洞谷,她尚未
赢得夜莺献上的一首歌谣,
美也如此令我的双唇沮丧,
最甜蜜的歌唱统统跑调。
又如黎明有翼羽的风
以鲁莽和迅疾掠过草地,
既用吻毁了他的芦管,
他唯一所能发声的乐器,
又害得我因狂热而犯了病,
过多的爱让我的爱哑默。
然而我的眼依旧向你展示
我未紧的弦与我沉默的缘由;
如不是,则我俩最好分离,
你继续去寻找你更美的曲子,
而我则看护着贫瘠的记忆,
那未吻之吻和未歌之歌的记忆。
从春日到冬季
欢喜的春天,绿叶初生,
哦,画眉在歌唱,多么欢快!
在闪烁的春光中,
我寻找未曾见的爱,
哦,欢喜的鸽子长着金色的翅膀!
红白相间的花蕾交相掩映,
哦,画眉在歌唱,多么欢快!
恰如欢愉的幻影,
我的爱终于映入眼帘,
哦,欢喜的鸽子长着金色的翅膀!
黄色的苹果火焰般闪烁。
哦,画眉在歌唱,多么欢快!
哦,对于唇和琴,爱过于伟大,
爱欲的玫瑰在空中吹落,
哦,欢喜的鸽子长着金色的翅膀!
但此刻大雪纷飞,树林一片灰暗,
哎,此刻画眉在歌唱,多么悲伤!
我的爱已死,哎,日子多么凄惨,
看啊,我臥在她沉默的足旁,
一只鸽子,断了翅膀!
哎我的爱!哎我的爱!你已被杀死——
深情的鸽子,深情的鸽子再次飞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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