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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成为借口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 热度: 13091
杨碧薇

  大辛庄甲骨文秘史

  微风把高高低低的树叶翻出两种颜色,

  这片林子和我的心,都浸入充实的静谧。

  星空冒着钻石的气泡,如黄河奔涌

  无止;那些闪烁的光点,

  流遍了我的身体。

  一个声音在我头顶说:

  “贊美吧!我特许你将这些事物命名。

  请把它们留在龟甲上,

  用深深的刻痕证明:

  此时永存。”

  我的眼被一种明亮的洗涤剂打湿,

  青春驾着四轮马车归来,

  在我骨缝间,种下稻麦、果蔬和青草。

  这是家园:

  清晨起来,厨房里有食物,水缸里有水;

  孩子们总为游戏发生争执,不多一会儿就和好;

  母亲精心饲养的家畜,从不为饥饿懊恼;

  当大雁又要结队追寻更远的南方时,

  她就在田野上收割,高声歌唱。

  ……

  我一生都不愿放弃这样的想象。

  我爱这疼痛的世界,

  尽管它总在用繁复掩盖谎言,

  挑战不义的极限;

  它制造黎明前的逼迫,

  令我们抽搐。

  但是赞美吧,赞美!

  我终于能在死之前,将热爱的一切赋形,

  让内心的景象脱胎成手中的符号,

  它们必有江河之壮阔、大山之脊梁。

  它们一诞生,就必不废去,

  还将繁衍出众多生动健美的子孙,

  安慰一代又一代

  高贵的灵魂。

  千万年后,你站在这片龟甲前,

  也会听到

  曾经启示我的声音。

  行船古运河

  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你不会考虑第二种):

  要么安享这条船,

  顺应其路线,继承其视野,

  啜两口好茶,再尝尝新买的车厘子,承认

  今生肉身,不可能比河道更宽;

  要么你就反对温情的设计,向未知一跃。

  乖巧的逻辑里,

  你参与到水路的格局,

  过码头、桥洞、南禅寺、凉亭,

  聆听历史的碎片,适时点头并赞叹。

  有那么几分钟,你站在船头,

  左白墙右黛瓦,张开八字的撇捺为你开路,

  阳光清甜涂满眉睫,水色迷醉,

  画外人在露台上看你,

  说春光不过如此。

  但在另一种凶猛的不安中,

  只有你清楚:真正的抉择还没开始,

  所有的此在都应被怀疑。

  未来,它的某个侧影,像古运河底的一块顽石,

  正朝向你的风帆,

  虎视眈眈!

  从侧面看她的鼻梁挺而拒绝

  它无法从正面形构自身

  只有在侧面,漫漶的散点才聚集为

  一条清晰的海岸线

  嗯,那种常见的

  你大学同班故乡渔村里的无名沙滩

  并不惊艳,也与精致沾不上边

  然而存在

  如同你我的存在

  背阴,锯齿状,不完整,无意义,但仍然存在

  和另外70亿人一道

  消耗着地球上有限的能源

  消耗雪山、电、生气的和不生气的植物

  我们吞噬它们

  刘海吞噬额头

  PM2.5吞噬她的鼻梁静止

  哦,这段线条与她的开司米秋衫

  构成直与曲的对位

  与首都机场精确到小数点后X位的飞机跑道对位

  与三里屯打CK领带、喝星巴克

  幻想办公室恋情的极简主义玻璃屋对位

  短与长,小与大,无理与隐忍

  它们携手发展出局部的对位、整体的共存

  权威鉴定:以上叙述有滑向狂欢的病变征兆

  (因为你知道狂欢常常会掏空火龙果,留下虚无的热带)

  (所以)请自行规避风险

  那么,先试试在她的鼻梁上筑一道城墙?

  砖头的堆放,可以更密实一些

  注意别让缝隙逃进她的竹篮

  在那里演讲、割据,单腿立成一只鹤

  这丹青之鹤,影像之鹤

  脚掌是流行的梨红色

  羽毛,有着你在别处绝对看不到的洁白

  罢了罢了,作为一种特殊线段

  鼻梁最大的美德就是不拉伸

  不从头长到脚

  不忘初心,符合规则

  规则?谁定的规则?

  暮光正穿过公路两旁灰不溜秋的绿化树

  从她身上疾扫而过

  风里的树叶,还来不及制造出

  广东口音、山西口音、云南口音、河北口音的沙沙声

  思想的快轨即将进站,我必须负责任地告诉你

  事实上,除了鼻梁,除了这段

  终会被时代发达的平面所溶蚀的拒绝

  我无从知晓她

  更多的信息

  甚至看不到一张完整的脸

  更不用说维密内衣,水蜜桃臀,Me Too

  她皮下的抗衰老玻尿酸,包里的中英文表格

  但我能确定:她顺从了不同的时空

  将她折叠成的不同形式。我们也一样——

  你不用诧异——

  就是这么快,车门还未打开

  她已成为时髦速度的有机组成部分

  从鼓楼西大街到魏公村

  世界开始冷却。车声翻滚,

  把我送到陌生的海岸边。

  不断推翻自身的浪花,漫过沙滩赤足,

  撞击并破碎,尝试

  最后的求证。

  夜色无上。人在低处。

  霓虹用惯性捕捉逃亡的灵魂。

  天空隐藏命数,一颗星

  在高楼90度棱角处值守。

  我与车窗同步移动,玻璃,

  贴紧不断瓦解的春风。

  是一刹那的惊觉:这段路程我早已亲密。

  也仅仅是一刹那,

  宇宙打乱棋局,

  我们滴水不漏的不安,

  与尘埃为伍。

  从鼓楼西大街到魏公村,

  那么多的辉煌,那么多的灯光。

  没有一盏灯,照亮黑暗中,

  兜兜转转,飞离胡同的天鹅。

  雨水成为借口

  还是没

  学会妥协。面对你的小富即安、柔软得

  刚刚好的家居生活,也

  不肯俯就。多年来,我用金丝和气泡

  编织着一个梦。它并不强壮,然而

  有相当的韧性,混杂于黑暗,亦能秉持

  御疼术、辨别术。关键的是,它开始放肆蔓延

  并盖过我自身。但世俗之网,未尝

  不在抢夺我呢?于你而言,我的

  分裂接近于无;丰富,则可以忽略不计

  在爱里,我瞻前顾后,是不是也该

  余下的几十年,不去想終点和审判,甩手

  把上帝、错误、恐惧交给另外的维度

  用胭脂炮制骨头

  让它们粉红、变酥,销蚀于尘世。是不是也该

  横起心,把体内的小魔鬼都掏出来

  曝晒于日光下,棒打

  落在它们身上的灰尘

  可雨水成为借口

  一切明亮的突围

  再次委顿。我将雷霆

  紧紧按在掌下。它呜咽、蕴藉,使着蛮力

  我的手指越来越热

  湿透的窗玻璃越来越冷

  在歧途错综里忆滇缅公路

  先生,我有点儿累了,要停下来喝口水。

  给我搬条小板凳,静坐在桃树下,

  十秒钟花开,十秒钟碾落为尘,

  剩下的空白:掩卷、听雨、回忆第一次约会时

  连衣裙的颜色。

  我们已抛弃新醅酒和西窗烛,

  出入于

  二流与末流之间,锻炼庸俗的技能,

  用多余的才华苟且偷生。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又让人

  笑不起来的呢?

  这座城市滋养我们的爱情,也谋杀我们的耐心。

  每天都有新地标,被冠上陌生的姓氏,

  越来越多的立交桥,与高楼互证阴影;

  大路不通罗马,通地狱,

  没有一条

  纤瘦的胡同,甘做我们的退路。

  先生,放我走吧!

  我已把美貌交给时光,

  身体交给爱情。

  现在我只想,把最后的骄傲留给滇缅公路。

  那条无止境的道路,传奇生长在杂草间,

  候鸟飞过但不会停下。当一个人被苍茫拥抱时,

  虫鸣悠长,稻田青青。

  在两个国家的脐带上,

  白昼与黄昏的歧义地区,

  我接纳时间的碎片,动荡与折损。

  这样的不安分,也是好的。

  先生,灿烂千阳不会辜负你,

  而我只想走啊,走啊,踏足在滇缅公路上,

  用有限的步伐,通向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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