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还下着三月的雨,灰蒙蒙的,把整个城市裹住在湿漓漓雨雾中。端午已过,迟迟见不着阳光。街上不知是哪家店铺里传来了忧伤暗淡的音乐,让人感到莫名的沮丧,走在街上就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讨厌的雨天,讨厌的脚,尽管很小心的走着,还是把裤管后甩得一身的泥水。蒙蒙的雨,蒙蒙的天,街上行人极少,我几乎是一步一步的垫着脚在走。慢慢地细数脚印。
一个黑影立在前面,我惊吓一跳:“死疯子!”。那个背着木棒的疯子,背上的木棒越来越多,越来越沉,用绳子扎得紧紧的抡在肩上,佝偻的肩高高的矗着,绳子几乎吃进肉里,艰难的走着。全城的拖把木棒都被疯子捡光了,开始四五根,现在一大捆,远远超过了他的体重,雨水一淋又湿又重,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缓慢,也许直到死去,他都不会舍弃的。可怜的疯子,他就象一部废旧的机器,零零件件生锈卡死了,什么苦都不知道了。
疯子刚过,又撞上了花瓶,使人眼球一亮的花瓶。
花瓶每天都在变换着衣服,一天四五套,总在街上走着,高瘦身材,粉饼似的脸,四十岁样子,走起路来象过去的千金小姐,温柔典雅。她的服饰象四季的花开在身上,每一天的感觉都不同。
花瓶总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找不出一丝线头,看不出一丝不和谐,走路一声不响,细长高挑的身材,漫不经心身无旁人的走着,象一枝瘦柳,轻轻地漂移,风吹就倒。左手提着精致小包,轻轻放在胸前,又白又尖的手指恰到好处的拉着黑网披肩,极好看的。
有一天,花瓶逛到我店里,试穿一双又高又细的高跟鞋,迟迟没把鞋帮拚进去,手指抖得厉害,脸色很苍白,用不上一丝力气,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且吐字不清,大舌头。漂亮的外表掩饰不了她的病态。唉!——
听人说,花瓶原本是美丽聪慧的,和她老公极般配的一对。老公高大帅气,且工作单位又好,常招蜂引蝶,婚外情被花瓶当场抓着,花瓶精神受到刺激,积久成病。病退后的花瓶有份工资,老公把她养在家里,也不离不弃。
她老公是很帅气的那种男人,吹得一口好口哨,那一起一伏的颤音,吹进你的心坎,叫许多女人动心。眉宇间的眼神是灼热幽深的那种,直看进你的心底。他不离婚,情人也不少,,也许就是这样的男人才造就出如今的花瓶。
看着这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疯子和花瓶,我不禁为自己鲜活的生命而暗暗庆幸。
我是放在人堆里找不着影的那种女人,长相70分,身高叫我自卑,微胖,虽有许多男生追求过,那是80年代,改革的风还没吹进山城,我凭着自己的才气和灵气赢得许多男生的眼球。老公对我不离不弃,那是我放在40度的太阳下晒上一天也不吭声的女人;是因为把家庭看得很重的女人;是因为把钱花在孩子身上再多也不心痛,花在自己身上一文也细着算的女人;是一个受了委屈放在肚里慢慢消化的女人;早上6点起床忙到晚上8点才回家的女人;有病不叫痛的,住在医院里还笑不象个病人,倒象游客,结果一个月动了2次手术,术后3天下床,7天出院,只皱眉头不叫痛,半年后又拼搏商场的女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外表坚强,内心却渴望温情的女人,却一直希望他在情人节送的是玫瑰,而不是扫把。因为有玫瑰,我会为他死去。
送两个孩子上大学的责任和丈夫的外债就象疯子身上那捆木棒,沉得吃进肉里,痛进心里,我还得苦苦的扛着,直到把儿女送到大学毕业,那时我会不会死掉?我那苦累了还隐隐发痛的左肾,在失去右肾之后,会不会象现今这么坚强?
我是一个女人,喜欢美的女人,渴望有花瓶一样的身材和漂亮的衣服,,而我对美不敢有太多的奢求。但我不是花瓶,她是一个悲剧,她的情与爱掏干了,只留下空的壳子。
疯子、花瓶、我,三个不相搭的人,活在同一世界上,走在同一条路上,背后都有许多辛酸的故事,都沉醉在各自的死角里。疯子不能醒了,花瓶不能醒了,而我还醒着。
雨季过后,太阳从后窗照进鞋店来格外的刺眼,生意的萧条使我们合计着早早的结束凉鞋生意,大家都懒懒的睡在店面前的凉椅上,心里各自盘算着什么。
夏季才真正地开始哩,街上的店铺写满了季末清仓,一律五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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