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 奥列西·巴尔里格 著 喜旺 译

　　我讨厌

　　[乌克兰] 奥列西·巴尔里格 著 喜旺 译

　　

　　奥列西·巴尔里格（1985—），乌克兰剧作家、诗人、小说家，毕业于扎波罗热大学语言文学系。在乌克兰和俄罗斯文学期刊、文学作品选编集中发表过诸多作品。

　　现在，蓝颜色愈来愈“适合”我了。过去蓝色堪称是我的噩梦，我一穿上蓝色衣服，我的脸立刻显得苍白、浮肿，眼部出现黑眼圈，我感觉自己似乎变胖了。蓝色开始妥协了，不知是它对我习惯了，还是干脆厌倦了我硬要制服它的企图。我小心翼翼地逐步试探着接近它。起初，我穿上镶有深蓝色边条的针织绒衣，大约过了一年，我戴上蓝色帽子或者围上蓝色围巾，又过了一年我鼓足勇气穿上蓝色衬衫。也许，我真的驯服了它，不过这经过了漫长的进程，否则，将一事无成。比如说：我试着穿浅紫色，紧接着是淡紫—蓝色，后来是淡紫—深蓝色，直到完全摆脱掉紫色，此刻蓝色大大方方地亮相，震惊四座，展示出自己的个性。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现在蓝色有时也耍耍小脾气，调皮一下，但总体上非常听话、服帖。

　　再说一下红色。我永远不能容忍红色竟然是你喜欢的颜色。你的红色项链，你的背包，你的旅游鞋，还有我对你有过的火红激情。那种激情，后来我感到害羞，那种激情，现在我觉得可以把它比作鱼。是河鱼。因为，我讨厌淡水鱼，淡水鱼很像你——淡而无味，有很多又尖又细的刺，深深地扎到牙床上，直到出血为止，以此证实自己的存在。我自己能够容忍红色，因为草莓、山楂果都是红色的，还有我外婆的一条旧方格毛毯也是红色的，冬天我用它盖在腿上、脚上，连冻僵了的血管都暖和了……但是，所有这些细节与主要事情相比都不值一提了，主要的是：红色——你和我经历的火红激情的六个月，任何人就连最浪漫的人都不值得羡慕……

　　我永远忘不了自己的身体悬在空中的那两秒钟。八月，天气灼热，到处是出售冰淇凌和冰镇啤酒的商亭。额头上汗津津的，口渴得难以容忍。沙子滚烫滚烫的——不，简直像火炉似的烤人！我那被太阳晒得褪色的黄色足球衫放在皱巴巴的浴巾上发烫。虽然近在咫尺，不到三米远就有河流，可风却是干热的，无一丝凉意。我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有理发了，如果妈妈在身旁肯定要说：“瞧你，赶快戴上帽子！你想要中暑吗？”可妈妈在遥远的地方，而我已经是成熟的男孩子了，至于成熟的程度嘛，我确信足以能够诱惑或者让女孩子着迷。然而这个信心撞到了你这块岩石上，结果粉身碎骨，我羞于启齿的个人愿望破灭了。从那一刻起，我成了遭遇海难的沉船。噢，不对！不是沉船，那时候，我是被撞破的船，这条船曾试图用离谱的幻想结识新朋友和联络老朋友来补救破船上的无数漏洞。

　　恰在那个时候哈尔科夫市的几个朋友想要到我们这里度假，因为我们这里有第聂伯河。我像讨厌淡水鱼一样讨厌在河里游泳，但我又不能拒绝朋友们的愿望。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同意从码头上直接跳水。对我来说，这又新奇又刺激。一、二、三，噗通！跳入河中！我在空中呆然不动，只一瞬间，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唉呀呀！”当时，我像个从来不长翅膀的青蛙在空中悬着，劈开两条长腿，紧握拳头，形态笨拙，处境难堪。第聂伯河湍急的水流开始喷向我的鼻子，发黑的水面变成亮晶晶的银幕，我觉得自己的头马上就要碰到这面镜子，被撞成碎片，我将永远不会再想起你……

　　也许可以理解，比起河流，我更爱大海。恰恰是大海，有一次，还是在童年时候，我们去了叶夫帕托里亚附近的一个盐湖，人们对

　　我们说，这几乎就是亚速海。谎言！亚速海——是海，真正的大海，一望无际，而盐湖——只是广阔的、阴沉的水洼，水洼中居住着类似内斯湖中的巨大怪物，或者居住着像你一样的……因为，无论你怎么努力，你将永远不会成为大海。而我总归还当过在空中逗留瞬间的小青蛙呢。

　　对不起，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成为朋友。

　　在我们最后见面的前一次约会时，你凝视着我，目光刺人，是在试探我的坚定性。奇怪！我记得，你是红色的，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眼睛的颜色……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我记得你鼻子的形状，还有嘴唇——你的下嘴唇稍微向左偏斜，因此你无法保持上下嘴唇的完全对称，你的发色比我的稍浅一些（我是真正的黑发男子）。然而眼睛……好，算了吧！它们是……

　　你是一本画册，其中有很多页已被撕掉。每年都可以为你画像，而每幅像都各不相同，为你画像的纸是足够用的，只不过，我担心颜料的种类将会不足。

　　栏目责编：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