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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边·爱尔兰小辑叶芝诗十一首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 热度: 18331
傅浩译

  周边·爱尔兰小辑叶芝诗十一首

  傅浩译

  

  威廉·巴特勒·叶芝(1865-1939,又译夏芝、叶慈、耶茨等),是用英语写作的爱尔兰诗人、剧作家、小说家、散文家,被T·S·艾略特推崇为“二十世纪英语世界最伟大的诗人”。如叶芝所自称和众所公认的,他发起的爱尔兰文学复兴运动创造了一种新(现代)的民族文学——用英语写作的爱尔兰文学。

  叶芝的诗风几经变法,熔浪漫主义、唯美主义、神秘象征主义、现实主义于一炉,在艺术上达到了他所谓的“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性质的结合”。诚如一位论者所说,他“在现代作家中最具现代感,而无须是现代主义者”。

  1923年,“由于他那以一种高度艺术的形式表现了整个民族的精神、永远富有灵感的诗”,获诺贝尔文学奖。

衰老而孤独者

他们说我傲慢又孤独,对,傲慢,

  因为在不断变幻的人群中间

  我的爱与恨永远都保持不变

  直到长眠,高傲的灵魂永不变。

  嘲笑我的人群,他们的爱与恨

  在世上流浪,找不到固定家庭,

  两个在许多门前乞讨的游魂,

  啊,它们比风中的浪花还要轻。

  从前的日子我往往爱到狂热,

  可我爱的人总是变心,从热恋

  有的到冷淡,有的到仇恨——而我

  始终如一,高傲的灵魂永不变。

  我在爱恋中往往也乐于憎恨,

  憎恨中也为爱找到一个家庭,

  虽然最近变老了却没有变更,

  可是它们比风中浪花还要轻。

  因此之故我永远傲慢而伤感,

  直到长眠,高傲的灵魂永不变;

  人群,他们的爱与恨永无家庭,

  啊,它们比风中的浪花还要轻。

疯狂的月亮

由于生子众多而发狂,

  月亮在天空之中蹒跚;

  被她游移之眼那绝望

  目光照射得神经错乱,

  我们寻觅,徒劳地寻觅

  生自她的痛苦的孩子。

  她满带她那处女傲慢

  初次在山头踏舞之时,

  何等的骚动传遍乡间:

  双脚都服从她的眼神!

  领舞的那是何等男人!

  好像捉月的捕蝇草丛,

  我们双手变苍白,手指

  不过像是细细的骨针;

  被那恶意的梦魇漂白,

  伸展开来,每根都会

  划破可以够着的东西。

在阿耳黑西拉斯——沉思死亡①

喙似苍鹭的白色牛背鹭

  以摩洛哥牛羊身上某类

  肮脏的寄生虫子为食物,

  飞过狭窄的海峡,栖止

  在园林浓厚的夜色之中,

  待曙光在汇流的海面绽迸。

  少年时代,在傍晚时分,

  我常给一个朋友带去——

  希望一个年长的慧心

  推荐更具实质的乐趣——

  并非牛顿的比喻②中所说,

  而是罗西斯③平滩的真贝壳。

  阳光里面有更大的荣耀,

  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夜寒,

  命令想象力多多关照

  那位伟大的出题考官④;

  他会问什么,倘被问,我

  又能以适当的自信答什么。

  茫然或已死去的孩子!

  注释:

  ①此诗作于1928年11月,原题《在阿耳黑西拉斯度夏期间所写下的沉思》。阿耳黑西拉斯:西班牙南部一城市,位于直布罗陀海峡北岸。

  ②英国科学家艾萨克·牛顿爵士(1642-1727)曾经说:“我不知世人会怎样看我;但我自己觉得我不过像一个孩子,在海滩上玩耍,不时地逸出常规,捡到比一般漂亮的卵石或贝壳罢了,而伟大的真理之海洋在我面前尚全然未被发现。”(大卫·布鲁斯特《艾萨克·牛顿爵士的生平、著作和发现》,爱丁堡,1855年,第2卷407页)

  ③罗西斯角:斯来沟附近一海滨渔村。

  ④指上帝。

对克伦威尔的诅咒①

你问我找到了什么,我所到之处又广又远,

  除克伦威尔的宅邸和凶残的人马一无所见,

  恋爱的人们和跳舞的人们都被打入了泥土,

  魁梧的汉子、剑客和骑士,他们现在何处?

  而有一个趾高气扬到处流浪的老乞丐,

  基督受难前他的先辈服侍过他们的先辈。②

  哦,那又怎样,哦,那又怎样,

  还有什么剩下可说的?

  一切邻居的满足和随和的交谈都已成过去,

  可是抱怨也没用,因为金钱的吵闹在继续。

  向上爬的家伙必定要踩在他的邻居身上,

  而我们和所有的缪斯什么东西也算不上。

  他们上学受教育而我对他们的教育不理睬,

  他们能知道我们自知死期者知道的什么事?

  哦,那又怎样,哦,那又怎样,

  还有什么剩下可说的?

  但是还有另外一种知识毁了我的心,

  就像古寓言里的狐狸毁了斯巴达少年的心,③

  因为它证明事物既可能存在又不可能存在,

  那些剑客和贵妇依然能够交好往来,

  能够付给诗人一首诗的酬金,听琴弦的音韵,

  虽然他们都长眠地下,我依然是他们的仆人。

  哦,那又怎样,哦,那又怎样,

  还有什么剩下可说的?

  我在夜半偶然发现一所高大的宅院,

  门廊通明开敞,所有的窗户都灯光灿灿,

  我所有的朋友都在那里,也对我表示欢迎;

  但我在一处古老的废墟里醒来,风声凄冷;

  在我定神四顾之后,我不得不走出去,

  去到那些听得懂我说话的狗儿马儿中间去。

  哦,那又怎样,哦,那又怎样,

  还有什么剩下可说的?

  注释:

  ①此诗作于1936年11月至1937年1月间。1649-1650年,英国护国主奥利佛·克伦威尔(1599-1658)曾率兵征伐爱尔兰。

  ②在波义尼战役(1690)之后,占了上风的新教权势被强加给天主教的爱尔兰。叶芝在《帕内尔的葬礼》一诗的“注解”中写道:“在社会的底层,但几乎都不在其中,农民们继续做着他们的中世纪的梦;盖尔语诗人们则歌唱被放逐的天主教贵族;其中最著名的一位唱:‘在基督受难前我的先辈服侍过他们的先辈’。”(《校刊本》833页)

  ③伪托为古希腊哲学家兼传记作家普鲁塔克(46-120)所著《十演说家生平》中关于雅典政治家吕库尔古斯(前390-前325/4)的生平一章里所述的一个故事:一个斯巴达少年偷了一只狐狸藏在衣下,宁肯让狐狸咬死也不让人搜身定罪。

一个醉汉对清醒的赞美

来转圈儿,漂亮的婊子,

  让我不停地舞蹈,

  好让我仍旧保持清醒,

  尽管我已经喝饱。

  清醒的确是一件珍宝,

  我真的非常敬慕;

  所以请让我不停舞蹈,

  醉鬼虽躺倒呼噜。

  注意脚步哟,注意脚步,

  不停舞蹈像浪滚;

  每一个跳舞的人脚下

  都有个墓里死人。

  不要起伏,我的漂亮妞,

  美人鱼,不是婊子;

  一个醉鬼就是个死人,

  死人全都是醉鬼。

朝圣者

我只吃面包喝淡奶,斋戒了大约四十天,

  因为与穿破布或丝绸,身披乡土披肩

  或巴黎大氅的女孩轮饮,曾令我智迷;

  女人有什么用处,她们会说的只是

  呋儿得喽儿得咯哩噢。

  我脚踏砾石走遍德戈湖①的圣岛周遭;

  我五体投地在所有的苦路站②前祈祷;

  在那里我遇到一老人;尽管我整天祷告,

  但我旁边那老人,什么也不说,除了

  呋儿得喽儿得咯哩噢。

  都知道世上的死者都滞留在那附近,

  假如母亲要寻找儿子,她不会有好运;

  因为炼狱③的烈火把他们形骸已吞噬;

  我对神发誓我问过他们,他们说的是

  呋儿得喽儿得咯哩噢。

  我在船上时一只毛蓬蓬的大黑鸟出现;

  从翅尖到翅尖伸展开来有二十尺宽,

  噼噼啪啪扇动着翅膀,它大肆炫耀,

  可我不停问,船工能说什么,除了

  呋儿得喽儿得咯哩噢。

  如今我呆在酒吧里,身子靠在墙壁上,

  那就来吧,穿破布或丝绸,身披大氅

  或乡土披肩,跟文雅的情郎或随便谁一起,

  因为我可以把一切都放下,要说的不过是

  呋儿得喽儿得咯哩噢。

  注释:

  ①德戈湖:多呐戈尔郡和费尔玛纳郡交界处一小湖,是爱尔兰最重要的朝圣地,人称“圣帕垂克的炼狱”,据传圣帕垂克曾在那里禁食斋戒,看见过另一个世界的幻景。

  ②指模拟耶稣身背十字架走向受难处所经路程,沿路歇息处为一站,有图画或雕塑表现相应故事场景,通常十四幅或座组成一系列,天主教会称之为“苦路十四处”。

  ③在天主教神学中,炼狱是注定要升入天国的灵魂死后经烧炼而涤除污秽的处所。

老年人为什么不该发狂

老年人为什么不该发狂?

  有人说有少年前途无量

  曾是个手腕健壮的钓者,

  却变成醉酒的新闻记者;

  有个少女把但丁都背熟,

  却毕生给白痴生儿育女;①

  ——海伦梦想着社会福利,

  爬到马车上尖声地呼吁。②

  人道是这理所当然:机遇

  让好人挨饿,让坏人得志,

  假如说邻人清晰地显象,

  如在灯光通明的屏幕上,

  他们就觉得没有哪一个

  完整快乐的心灵的小说

  有个配得上开头的结尾。

  年轻人对这事一无所知,

  旁观的老年人了如指掌;

  等他们知道了古书所讲,

  知道了没什么比这更强,

  就知道老年人为何发狂。

  注释:

  ①伊秀尔特·冈能背诵但丁的所有作品。她的丈夫弗朗西斯·斯图亚特被叶芝蔑称为“白痴”。

  ②在庆祝爱国者沃尔夫·透纳雕像奠基的游行队伍中,叶芝和毛德·冈曾同乘一四轮马车。

疯珍妮在山上①

我骂主教骂累了

  (疯珍妮讲)

  九顶帽子九本书

  难让他阳刚。

  我发现更糟的事

  要沉思默想。

  国王有美丽表妹,

  如今在何方?

  在地牢被打至死;

  他钉在宝座上。②

  昨夜我躺在山上

  (疯珍妮讲)

  两匹马拉车跑来,

  两轮车之上

  坐着大尿泡埃玛③,

  她的猛情郎

  库胡林坐在身旁,

  看到这景象,

  我双膝跪倒在地,

  把石头亲尝;

  我在尘土中横躺,

  哭得泪直淌。

  注释:

  ①此诗作于1938年7月,属于《或许可谱曲的歌词》组诗中“疯珍妮”系列(1929-1931)的续作。

  ②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及其家属于1918年俄国革命期间被杀。

  ③在爱尔兰传说中,女王埃玛曾被库胡林征服,成为其情妇。她力大而生殖力强,号称“大尿泡”。她因能在雪地上尿出更大的坑而遭其他女人嫉妒,终被她们群起而攻杀。

长足虻①

为使大战不失败,

  文明不沦丧,

  请让狗安静,拴住马

  在远处柱子上。

  我主凯撒②在营帐里,

  地图摊开,

  双眼茫然无睹,

  一手托腮。

  像溪水之上一只长足虻,

  他心思游动在静寂上。

  为使高塔遭焚毁,

  人怀念那容颜,

  若必需,请极轻走过

  这寂寞的地面。

  似妇人,更像孩儿,她③以为

  没人看;双脚

  练习着街头学来的

  流浪者的舞蹈。

  像溪水之上一只长足虻,

  她心思游动在静寂上。

  为使怀春女初见

  心目中亚当,

  请关紧教皇圣堂门,

  把孩子们阻挡。

  那里,脚手架上仰躺着

  米开朗琪罗④。

  他动静轻如鼠爪,

  手来回动作。

  像溪水之上一只长足虻

  他心思游动在静寂上。

  注释:

  ①此诗作于1937年11月至1938年4月间。长足虻:双翅目长足虻科昆虫。形小,蓝或绿色,有金属光泽。捕食较小的昆虫,见于阴湿的沼泽周围。(《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5)。

  ②盖尤斯·尤力乌斯·凯撒·奥克塔维亚努斯(前63-14):古罗马第一位皇帝,著有《高卢战记》。

  ③指年轻时的海伦。

  ④意大利画家米开朗琪罗·波那罗蒂(1457-1564)曾在罗马西斯廷教堂穹顶绘制著名的壁画《创世记》,其中有裸体的亚当。

约翰·金塞拉对玛丽·穆尔太太的哀悼①



  血腥而又突然的结局,

  由于枪击或绞索,

  死亡夺去人想守护者,

  留下人愿失去者。

  他本来可以拥有我妹妹,

  我的表姐妹几十个,

  可什么也满足不了那傻瓜,

  除了我亲爱的玛丽·穆尔;

  别人都不知如何使男人

  在桌前或床上快活。

  既然我的鸨儿已死掉,

  我能为漂亮妞做什么?

  二

  虽说在讨价还价之时

  比老犹太人还要难缠,

  可她一讲定,我们就言欢,

  把坛坛罐罐喝干;

  哦!惟有她有许多故事——

  尽管不适合神甫听——

  可保持人的灵魂活跃

  驱除衰老和忧心;

  由于年老,她讲的一切

  都披上一层皮膜。②

  既然我的鸨儿已死掉,

  我能为漂亮妞做什么?

  三

  我曾经在教堂里面听说

  要不是亚当的罪愆③,

  伊甸园应当依然存在,

  而我也会在里边。

  那里没有期望会落空,

  没有良俗会结束,

  没男人变老,没少女变冷,

  只有朋友相伴走;

  那里人们从树上摘食吃

  没人为半分钱口角。

  既然我的鸨儿已死掉,

  我能为漂亮妞做什么?

  注释:

  ①此诗作于1938年7月,原题为《一个健壮的农夫对死亡的抱怨》。约翰·金塞拉和玛丽·穆尔太太均为虚构的人物。

  ②爱尔兰有成语“给故事披上一层皮”,义为润饰,使之可信。

  ③上帝因亚当偷吃禁果而把他逐出伊甸园,事见《旧约·创世记》第3章第17-19节。

高谈①

缺少高跷②的游行队伍没什么可引人瞩目。

  假如我的曾祖父有过高达二十尺的一副,

  我的不过才十五尺,现在没有人踩得更高,

  世俗无赖偷了去修篱笆或烧了又如何是好。

  因为花斑马、链牵熊、笼中狮只会拙劣表演,

  因为孩子们要求长腿爹踮起木头脚尖,

  因为楼上的女人们要求有张脸在窗外嬉闹,

  好让在补旧袜子的她们惊叫,我操起凿和刨。

  我乃玛拉基·高跷杰克③,我所学都不拘形式,

  从衣领到衣领,从高跷到高跷,从父亲到孩子。

  全是比喻,玛拉基、高跷及一切。北极黑雁

  高飞在辽阔夜空;夜幕撕裂,曙光迸溅;

  我,穿过极新鲜的昼色,阔步前行,前行;

  那些庞大的海马露出牙齿④,嘲笑黎明。

  注释:

  ①此诗作于1938年7-8月间,最初发表于当年12月的《伦敦信使报》和《国民》上。

  ②叶芝在《牛津现代诗选》序言中写道,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结束后,“人人都从高跷上下来了;从此再没人就着清咖啡喝苦艾酒了;没人发疯了;没人自杀了;没人加入天主教会了”。他在致多萝西·韦尔斯利的信中写道:“我现在开始踩偷来的马戏团高跷了。”

  ③玛拉基(“我的使者”)是《旧约·玛拉基书》的假定作者;圣·玛拉基(1095-1148)是爱尔兰著名圣徒;玛拉基·穆里根是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在小说《尤里西斯》(1922)中给叶芝的朋友奥利佛·圣约翰·郭伽蒂(1878-1957)取的化名。但此处很可能是叶芝虚构的一个人物。

  ④海浪被认为是海神曼南南的群马,其牙齿应指白色的浪花。叶芝在给《他教爱人平静下来》一诗所作的注中写道:“曼南南的群马常常与海浪相关联。”(1899;《校刊本》80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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