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诗是蒋浩组诗《佛蒙特札记》中的一首,写的是诗人赴美参加诗歌活动中的游历经验。作为一首游历诗,其独特之处在于,它是写参访一位大师级美国诗人故居的经验的,同时又是赠给一位同辈中国诗人的,因此这首诗传达的感受就变得丰富起来。首先,弗罗斯特无疑是中国当代诗歌的一位“父亲”,这样,诗中的参访经验就带上了一种富有仪式感的庄重。其次,作为一首赠诗,这首诗还透露出两位中国诗人在写作上的相互征询、协商和期许的意味。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首诗还引发一种思考:语言和文化的差异会成为诗歌的一道壁垒吗?诗人似乎在暗示我们,虽然“我的脚感觉到了文字的羁绊”,但“心与心的吸纳和折射”会突破这一切,来自“大地”和“夕光”的咬合与连缀之力会突破这一切。弗罗斯特正是一位能够召唤自然之力来打破一切壁垒的诗人,尽管他曾否定过诗的翻译。最后一句“虽然我也望不远,看不深”来自于弗罗斯特的一首诗,不由让我想到那首诗的下面一句:“但有什么能够遮挡/他们凝望的目光?”这首诗的抒情色彩及其莊重的沉思,让我们看到诗人写作的另一个维度。
这浪花般落叶簇拥的未走之路,
踩上去,有些绵软。
一再托起我们身体的微漾之力,
来自心与心的吸纳和折射;
脚底下窸窸窣窣的脆响,
悠远得像地心在分泌心声:
此刻,大地咀嚼了一些辞章,
又把个别的字句轻轻地咬合在一起。
我的脚感觉到了文字的羁绊,
手却若有所失地迷失于
栅格化的空气中。
推动我们走向那幢深灰于黑的小木屋的
夕光的引力,
又把这些交叉的树枝在头上形成的
一个个彩虹般的拱顶
紧紧地连缀在一起。
在一个巨大的斜坡上,
他们依靠无穷无尽的笼罩,
把一行永恒之诗运送到山的那边。
道旁树大多保持着倾听时倾斜的姿态,
有几棵黑松像取自我们的两肋,
风提炼着皴裂的皮肤,
影子剪下了节奏的眉毛。
松果落下来安慰我们:
只是一些写废了的,只是一些涂抹掉的。
诗人不在了,
锁依旧挂在那里,
新鲜得像只有一个字的标题:“不”。
隔着玻璃看那幽暗的室内,
像贴着皮肤去听他身体里沉睡的器官。
虽然我也望不远,看不深。
(选自本刊2021年第五期“首推诗人”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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