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多少年不曾击发出
轻扣扳机溅血百米的枪响
多年前斜挎肩头的那杆半自动步枪
似乎还伴随步律一直在身体上碰撞
曾经流过的血凝固在记忆的制高点上
醒着的梦里总弥漫着硝烟喑哑的重量
清晰记得堑壕仰望到的那片蓝色忧伤
透过弹孔,投来一地诗意缭乱的阳光
曾经持有的战斗态势,真实而固执地
寻找着标尺与准星构成的方向
时常会涌动起一种隐秘的渴望——
将自己压进弹匣,推上枪膛
在击发的瞬间爽快地吼它一嗓
然后撞击、燃烧、发射、呼啸
在冲锋的队形中呐喊着青春的张扬……
战斗前夜
这个日子,野战军团已在冲击出发地域完成了集结,
热带丛林的深绿间时常可见寒光反射的钢铁;
这个日子,营中兄弟相见其实是为了告别,
刚从电影上学来的拥抱毕竟有些露怯。
喜欢站在帐篷的背包上高诵元帅的《梅岭三章》,
读至“后死诸君……”手总是潇洒地向“诸君”挥斜。
小本上悄悄摘抄了诗人的“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
可就是不知該抄在给谁的信里更合适些……
超额配发的弹药透露着明天将闯的生死之界,
打包“后送”的行装预告此行只顾征杀不言休歇。
佩枪上招摇的红绸子已经换成浸油的擦枪布,
这老伙计亏待不得,后面的故事皆且听它分解。
天黑后写罢最后“待寄”的家信竟然有些哽咽,
可我发誓,从拂晓发起攻击冲锋号响起
直到战争的胜利,再次流淌的注定是血……
血? ? 型
老兵打仗前当然不会咬破指头书写决心
但不会忘记在军帽里标明自己的血型
那天推了光头摘下帽子找寻相同的字母
找到了就拍着肩膀大呼:咱们的血是一个姓
枪炮声里的女护士竟也有如此嘶哑的嗓音
对指挥所的首长参谋一点不客气地下令:
“所有的,B型,没伤的都举手。”
地图前,几只手臂因撸着袖子格外分明
这边是缓缓抽出的血,那边是更急促的电话铃……
许多年后,我依然为自己拥有的血型感到幸运
它不高贵,但却毫不犹豫地属于战友的生命
从此,再写热血鲜血之类的诗句不会觉得矫情
从此,我清晰地记住边疆有这样一片土地
——它和一个军人,拥有着同样的血型
这片土地
这是一片不属于旅游者的土地
尽管它拥有诗歌里描述的所有美丽
那年那月那天,一个年轻的身影跳下军车
一个军人光荣与梦想,开始了始于足下的履历
这是一片松柏凛冽繁茂的土地
淡然的小草用孤傲标注红土地的一望无际
每一次出发都很淡定,不需要用烈酒壮行
子弹一上膛,足以让军人骤添一身男子气
这是一片不属于喧哗的土地
冲击路上倒下的兄弟默默地躺在土里
我知道他们需要安静地思考战争与和平的意义
我知道青春和生命注定是军人血染的命题
一旦相识便永久相思
一旦灿烂就凝存记忆
有一种永远如同叫花期——
年年月月生长不息……
【作者简介】郑蜀炎,男,解放军报社高级记者,在全国新闻最高奖项评选中,写作的新闻先后获得“全国现场短新闻”一等奖,“中国新闻奖”一等奖;编辑的作品获“中国新闻奖”编辑二等奖、三等奖。同时,获国务院特殊津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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