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玫瑰
■浪漫三季
单位的花园里种着十几株玫瑰,长时间无人打理,杂草已经没过玫瑰花的植株了。平素里,我很喜欢花花草草,看着众多待放的玫瑰花苞置于杂草间,心里着实有些想法,趁着周末,寻来一把锄头,把园子里的杂草悉数除尽,花园顿时有了生机,一场及时雨过后,玫瑰花的植株便显得挺立、高贵起来。每天清晨,我喜欢远远地看着这些带着晶莹露珠的玫瑰花,白的、粉的、红的怒放枝头,给平日里有些颓败的花园增添了几分生机,偶然嗅到一股花的淡香,心里就会生发出一种甜蜜的安静,恬淡而清雅。
对于玫瑰的喜爱缘于儿时,缘于父亲对玫瑰的钟爱。
儿时,印象最深的就是父亲在屋前的篱笆下种了一株玫瑰,闲暇时父亲就会浇浇水、剪剪枝,定期给玫瑰施点肥,玫瑰的植株长得茂盛极了,每年的四、五月份,红得近乎黑色的玫瑰花,便会散发出独特的清香在枝头静静地绽放,惹眼极了。过路的人们都会停下来称赞玫瑰花,父亲每每听到赞词,就会眯着眼傻傻地笑起来,然后拿出一支纸烟,慢慢地吸着,升腾着一团团灰白色的烟雾。随后,便静静地盯着那株盛开的玫瑰,这是父亲与玫瑰在进行着无声的对话。那时,玫瑰花是很少见的,甚至也没有人把玫瑰和浪漫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这浑身带刺的东西不好侍弄,父亲却能把它侍弄得如此丰腴,大家都赞赏父亲的耐心。父亲种下的玫瑰不仅给路人带来一丝欢喜,更是为我们这个家创造了一份温馨的浪漫,不善言辞的母亲看到玫瑰花盛开时,幸福就揉进了母亲脸颊的每一条皱纹里。
我喜欢玫瑰花的程度近乎痴迷,总是会一个人看着玫瑰花发呆,等待着微风偶过,飘得一丝半缕的花香沁人心脾,沉醉其中。一次,我伸手拉过一枝玫瑰花,想要扯住玫瑰花猛嗅花香,父亲看穿了我的心思,于是从枝头给我摘下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告诉我:“花在枝头可以开一个星期,而摘下来一天就会枯萎了,别轻易去剥夺植物的生命。”我拿着玫瑰花的手顿觉有千万根针刺般隐痛,脸刷的红了,为着自己的残忍而羞愧。从此,我没有再去摘过玫瑰花,只是静静地期盼着,等待着它们的怒放。
这株玫瑰一直陪伴着我们成长,它见证着我们家简单、快乐的生活。
后因搬家,玫瑰没能带走,渐渐地颓败于杂草间,不复存在。
许久,我们家里似乎与玫瑰断了关联,父亲在新房一隅种下了昙花、串串红等花卉,虽然也种过几次玫瑰,都没有能够成活,父亲一直念叨着那株已经根植在他心里的红色玫瑰。那不仅仅是一株玫瑰了,而是父亲坎坷人生经历的映照。父亲是个孤儿,他经历着比常人更多的艰辛活了下来,面对着困苦的生活,他表现出了极度的韧性和坚强,目不识丁的他在部队上硬是靠着翻烂一本字典的劲头学会了读书、看报和写信,硬是凭着那股子劲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今天。众人眼里的父亲是一个乐观、积极、好学的人,对生活充满着热情,乐于接受新鲜的事物,他是他们退休队伍里为数不多会使用微信的人。在我们的眼里,父亲是一个能干、坚强甚至有些顽固的好父亲,他既是木工,又是水电工,什么都是一学就会,不仅把家里安置得妥贴,还热心地帮助周围的邻居。
儿时,月光如水的夏夜里,空气里弥漫着夜来香的气息,父亲高兴或悲伤的时候都会拿出他心爱的二胡,给我和妹妹拉上一曲《二泉映月》,然后慢慢地讲述着他艰难的人生经历,讲述着生活的不易,我们经常会伏在父亲温暖的身旁甜甜地睡去。生活之不易也如烙印般深深地刻在我们的童年里,让我们更懂得珍惜生命里一切来之不易的东西。
父母退休后在文山居住了下来。父亲还是喜欢侍弄一些花草,窗台上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每个季节都会盛开一些不同颜色的鲜花,小小的窗台上彰显着勃勃生机。父亲对待这些小生命可用心了,他一有空就会到窗台边上侍弄它们,父亲尤其喜欢那株粉红色的玫瑰,对它也格外的照顾,不时地给它修剪、追肥。花期到时,父亲更是对它疼爱有加,不时地把它搬到阳光处,让它享受着阳光的照射。当玫瑰花盛开时,父亲就会很开心,他时常挂着满足的笑颜,就像对待他的孩子般爱怜地抚触着每一朵花。
其实,爱笑的父亲一生都是极其困苦的,爷爷奶奶过早的离世,让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的温暖,父亲尝遍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在那个困苦的年代里坚强地活了下来,也造就了他好强而敏感的性格。虽然现在父亲的生活较家乡的同龄人要过得好一些,但他心里的苦是无法诉说的,他一个人默默地承担着背井离乡的无奈,在举目无亲的环境里苦苦地挣扎着并养育了我们,父亲也只在喝了些酒后,会表露出他内心的酸楚。
父亲也是富足的,他热爱生活,于逆境里从不言放弃,对于人生里所经历的苦,他只是深深地隐藏于内心,把更积极、乐观的心态传递给我们,教会我们善良以待,诚信为人。儿时对于父亲的种种误解也终因岁月的积淀,一点点剥离,看着日渐佝偻的父亲,心生疼痛,《我是歌手》第三季里古巨基唱的《父亲》让多少观众泪洒现场,“时光时光你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再变老了,我愿用我的一切,换你岁月长留,一生要强的爸爸,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微不足道的关心,收下吧,谢谢你做的一切,双手撑起我们的家”这也是我想对操劳了一生的父亲说的话。
父亲的一生,也正如玫瑰,不畏困苦,不畏艰难,浑身长满了伤痕累累的刺后,仍在枝头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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