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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村寨

时间:2023/11/9 作者: 含笑花 热度: 11514
安紫(苗族)

  伤心的村寨

  安紫(苗族)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我正在闷热的办公室里编辑稿件,收发员敲门进来,递给我一封信。我以为又是通讯员的自由来稿,就顺手扔在一边,直到快要下班,才撕开信封,抽出信笺,一字一句地读起来。原来,这是一封要求点歌的书信,字迹潦草,写得很长。写信的人把为什么要点歌的前因后果,娓娓道来,特别详细。信里充斥了美好、无奈、绝望和释然等情愫。看完书信,思绪良久,我决定作为专题节目,安排到《今日夜话》栏目里播出。

  下面,就是点歌人躺在病床上写来的书信——

  我叫陶瑞,是个刚从一段失败婚姻中解脱出来的年轻人。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运使然,当你最想拥有什么、得到什么的时候,你可能怎么都抓不到、攥不住,而当你什么都不需要的时候,那些酸甜苦辣的点滴往事,总是如烟似雾飘荡在眼前,既挥之不去,又无可奈何。

  在这里,我想借助广播电台传播快、覆盖广的特点,把自己所经历的喜怒哀乐倾吐一下,让那些熟悉我、了解我、关心我的人,听一听我仅存一年多的婚姻生活是怎么度过的。

  前年九月二十六日那天,我因高烧不退住进了医院。偶尔的时间偶尔的地点,我偶尔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叫杨迈。因为又拉又吐,她也住进了医院。也许是天意吧,我们就这样认识了,而且无话不谈。出院之后,我俩联系频繁,并且恋爱了。当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即圣诞节那天,我俩订婚了。

  去年二月十四日,也就是西方的情人节那天,我和杨迈没有到民政部门办理结婚登记,只是按照农村的传统婚俗,摆了酒席请亲戚们吃了一顿饭,喝了几碗酒之后,就正式成了出双入对的夫妻。

  由于杨迈的父亲长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她的母亲和残疾的妹妹,需要有个年轻男人经常照料,并为父母养老送终,我只好跟她去居家过日子。

  我本以为,这青年男女只要结了婚,成了家,就可以踏实而安稳地过日子了。谁知道,这竟然是我所有恶梦的开始。我原本打算把这一切永远埋在心底,以便慢慢腐烂,等化作缕缕热气之后,再缓缓呼出,让它最终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稀释掉的。可是,杨迈实在太狠心了,太过分了。她不止一次说过,我就是一个随时都可以被踩在脚下的白痴,根本不配和公主似的她走在一起。既然我像一个白痴,那我就痴人说梦吧,请父老乡亲们都来评评理!

  应该说,婚后的头三个月,我是幸福的。尽管杨迈算不得温柔体贴,但对我还不错。她身上的那些小毛病,我都可以忍受。但是从第四个月开始,她就像吃错药一样,整个人都变了。

  杨迈家住的曼哈寨,因为纬度低,海拔低,地势低,白天特别闷热,稍微动弹,就汗流浃背,导致衣服和皮肤粘在一起,特别难受,所以,为了图凉爽,大家都有早起煮饭和劳动的习惯。但据我观察,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起得很早,一般是凌晨五点左右起床,用一个小时的时间烧火煮饭,放鸡喂猪,六点以后才到地里劳动,是有规律的。

  自从我到杨家上门之后,我发现,杨家什么都提前。起床煮饭提前,下地劳动提前,收工回家提前,哪怕赶个集,也提前,就像落后会被饿狼撕咬屁股似的,显得有些离谱。

  从第四个月起,每天早晨,我几乎都是在杨迈的推搡和责骂中醒来,然后起床烧火煮饭。吃完饭后,我必须马上出门做农活。即便这样,她仍不满意。我之所以不还嘴,是因为她骂的,全是一些无聊的话。但我的忍让,不仅没有让她有所收敛,反而纵容了她的行为。杨迈如同怀揣炸弹一样,只要我稍有懈怠,她随时都可以引爆,而且动不动就对我又抓又踢,在我身上留下了很多伤痕。

  对于杨迈的无理取闹,任意撒泼,我不是懦弱怕事,不是不敢反击。我只是觉得,夫妻之间,应该相互体谅,相互忍让,没有必要闹得鸡犬不宁,尽人皆知。我想,年轻夫妻嘛,只要磨合一段时间,可能就没有棱角了,彼此适应了。但许多有悖常理的事情,还是相继发生了。

  有天凌晨,鸡刚叫过头遍,正是睡意最浓的时候,杨迈就逼我起床煮饭,五点钟叫我出门做农活。而她呢,却在家里继续蒙头大睡。等她磨磨蹭蹭来到地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太阳高悬,闷热无比,她不痛不痒地跟着薅上一阵草,就嚷着热死啦,于是扔下锄头,提前回去了,但她要求我,必须忙到天黑才能回家。望着她甩手甩脚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仿佛有只蟋蟀正在唧唧鸣叫,开始感到阴冷。

  天快擦黑的时候,我背着猪菜,浑身汗水回到家里,看到杨迈不仅没有煮饭,就连鸡也不管,猪也不喂,让它们饿得叫成一片。我只好先把禽畜打发了,再接着抱柴、烧火、涮锅、煮饭。

  尽管如此,我也没有太多的怨言。我的想法是,作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老婆少吃点苦,让自己的家人少受点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此,哪怕我每天起得再早,睡得再晚,我都默认了。

  问题在于,从那时开始,我每天晚上回到家,杨迈和岳母、小姨妹三个人,不仅已经把饭煮吃了,而且吃得干干净净的,连剩饭剩菜也没有留给我。面对这种情形,我感到特别委屈。更有甚者,她们吃饱了,去睡了,我走进厨房,刚动手烧火、涮锅,准备煮饭,她们就相继骂开了。杨迈最后说:“都这么晚了,还煮什么饭吃啊!吵死人了!你就不能将就一下,等早晨再起来煮饭,不行吗?”

  我不想招惹她们,只得忍气吞声,用葫芦瓢舀了半瓢冷水,喝几口,随后也去睡了。由于劳累了一天,骨头都快散架了,刚躺到床上,我就睡着了。但是,猫抓似的饥饿感,很快又把我扯醒了。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伤心,不禁潸然泪下。难道,这就是上门女婿应该享受的特殊待遇吗?

  说来说去,都怪自己贪恋女色,没有骨气。当初,我不该不听老人的话,不该被杨迈的甜言蜜语所蛊惑。

  记得有一次,我因为没吃晚饭就睡了,第二天凌晨两点左右,依然被杨迈两脚踹醒,逼着起床。等我把饭煮熟,把菜炒好,才三点半钟,公鸡正拍响翅膀,开始打鸣。杨迈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起来吃饭时,却不允许我吃。她说:“现在还早,你肯定没有胃口的。这几天我实在太累了,你先下地劳动吧,等天亮以后,我再给你送饭去。”

  当时,我嘴上不说,心里却想,我已经饿了一夜,肚皮都快贴着腰椎了,怎么会没有胃口?但面对杨迈冷若冰霜的表情,我只好一声长叹,饿着肚子,背起竹篮,扛起锄头,独自摸黑到地里去了。

  我背负着沉重的心情走到苞谷地边,天还没有亮,四周寂静无声,漆黑一团,我感到从未有过的饥饿、困倦和孤单。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天清晨,我还是在地里伤心得泪流满面。由于自己身在他乡,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只有对着苞谷哭,对着草木哭,对着大山哭,无声地诉说自己的不幸。我的日子,难道就要一天天这样往下过吗?老天爷啊,我的前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遭到这样的报应?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苞谷地边的各种鸟雀,从梦里苏醒了,那些羽翅沾满露水的蚂蚱,也开始蹬腿了。但是,杨迈和岳母并没有按时到来,我只好如同野人一样,撕青苞谷啃,希望甜润的淀粉,能够缓解一下强烈的饥饿感。

  时至中午,杨迈和岳母总算来了。但她们来到之后,不是问我饿坏没有,是否赶紧吃饭,而是开口就骂,说:“天不亮你就来了,怎么才锄了块屁股大的地?照你这种速度,哪个时候才能把黄豆套种下去?现在知道了吧,豆腐好吃,黄豆难栽!”

  杨迈讥讽道:“就凭你这点本事,怎么能养活一家老小?报考几年的公务员,没考上也就算了,可是连铲地这样简单的农活都做不妥当,还有什么脸吃饭?”

  杨迈和岳母两个人,你追我赶地骂了很久,让徘徊在地边的鸟雀都害怕了,不敢吱声了。因为她们骂得实在难听,我感到又委屈又恼怒,干脆连饭也不吃了,独自走进苞谷地里,搜寻几个带着毛刺的嫩黄瓜,暂时用来充饥。

  下午三点左右,杨迈和岳母躲到树荫底下吃晌午,她们不叫我一起吃倒也罢了,竟然把吃剩的饭菜,全部泼到地上去喂蚂蚁。

  那天傍晚,太阳还没有落山,杨迈和岳母就像担心路上撞见虎豹一样,忙着回家去了。离开之前,杨迈冷着脸说:“你慢慢做活计吧,做不到天黑,你别想回去,否则,晚上有你好受的……”

  杨迈和岳母走后,由于又累又饿,我浑身冒虚汗,两条腿发软,很快就因中暑晕倒了。我在蚊虫飞舞的苞谷地里,一躺就是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被一个到地里扯猪菜的老奶奶摇醒。

  老奶奶说:“孩子,我昨天晚上就看见你睡在这里了,今天上午怎么还睡在这里?我看你头上都是露水,脸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疙瘩,身上爬满了蚂蚁,是不是生病了?”

  我艰难地说:“奶奶,我两天没有吃饭了,实在太饿了。”

  老奶奶说:“可怜的孩子,她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呢!奶奶这里有饭菜,你先吃点垫底吧。”

  我当时全身酸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老奶奶只好把矿泉水瓶递到我的嘴边,让我喝一口水,润润喉咙,但我马上就吐出来了,还带着血丝,结果把老奶奶吓了一跳。

  老奶奶说:“看来你病得不轻,得想办法到医院打针。我老了,身体不好,扶不动你。我回村里叫人,送你去医院吧。”

  正当老奶奶准备离开的时候,杨迈和岳母来了。杨迈看到我躺在地里,不但不问我的病情,反而讥笑道:“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家,我还以为你被妖婆拐去享福了呢!既然有家都不想回了,为什么不趁凉做活?像你这种装模作样的懒汉,能苦得吃吗?不如一头撞在石头上死掉算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杨迈的咒骂,特别恶毒,老奶奶实在听不下去了,顺口说了几句,杨迈就如同光着脚丫踩到炭火上一样暴跳起来。她瞪着眼睛,反唇相讥道:“我家的事情,关你屁事呀?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小心走路摔跟头,把腿骨摔断了没人心疼你。”

  看到杨迈那个蛮横的样子,我几次挣扎着想站起来,为老奶奶辩解几句,替杨家积点口德,但我浑身乏力,话也说不利索,心里感到十分羞愧。

  老奶奶摇着头走了。

  从此,我对杨迈产生了怨恨,怨她没有教养,恨她无情无义,凡事不考虑后果,动辄就出口伤人。

  也许是老奶奶把这件事告诉了村里人,村里人又给我父母打了电话,傍晚时分,我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杨迈居然轻描淡写地说:“陶瑞没事,只是这久有点忙,他不小心在地里睡着了……”

  我父亲始终不放心,第二天,就急匆匆赶过来了。他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很生气,忍了半天没忍住,就说了杨迈和岳母几句,然后用摩托车把我送到医院去了。我住院期间,不知杨迈是觉得愧疚,还是胆怯,只来看过我一次,坐了十几分钟就走了。

  我出院的时候,父亲说家里很忙,那几十亩三七地,该开挖了,已经养护三年的三七,该出售了,否则,不仅投入成本高,也卖不出好价钱。他叮嘱道:“你也是家庭成员之一,拿出点男人的血性来,该吃饭就吃饭,该睡觉就睡觉,怕个球呀!只有填饱肚子,保证睡眠,养足精神,才能应付繁重的农活。如果总是看她们的脸色行事,最终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随后,父亲给了我一千块钱,就返回去了。

  这件事过去以后,也许是良心发现吧,杨迈对待我的态度似乎变得温和多了,至少,她可以让我碰她的身子了,也不会随便打我骂我,不会把饭菜吃得一点不剩了。看到杨迈的变化,我以为她已经汲取教训,痛改前非,不再为难我了,于是就把以前的种种不快抛到了脑后。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元旦前后,杨迈的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而且越发随心所欲,变本加厉。那段时间,由于我正忙着到村寨周边打短工挣钱,打算给杨迈买套衣裙和一双皮鞋,哄她开心,以便春节期间一道出去采花山,就不想跟她计较,都忍了。

  今年春节过后,杨迈犹如站在土坎边的小母鸡一样,不停地拍打翅膀,随时都在准备远走高飞。她借口到镇上赶集的次数多了,甚至三天两头就往县城和州府跑,已经到了我行我素和夜不归宿的程度。起初,我还骑着摩托车,尘土飞扬地到处找她,后来,我越找越恼火,就和她争吵起来。

  杨迈说:“你不在家里好好做农活,成天找我干什么?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会担心自己的老婆跟人跑了。”

  我说:“我到处找你,是在乎你,在乎这个家。假如有一天,哪怕打死我,我也不再找你了,你就真的像只鸟一样自由了。”

  她说:“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为我好,好在哪里?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我说:“我自从进了你们这个家,我对你好不好,不用我张嘴多说,你可以扪心自问。”

  她说:“你对我好?恐怕是为你自己好吧!你想想看,你哪一次主动帮我脱过衣裙,帮我洗过澡?”

  我说:“如果这就是你所需要的一切,太简单了。”

  她说:“哼,简单?别的男人顺手就能做的事情,你却永远也做不到……”

  不知是杨迈说漏嘴了,还是故意激将,我一听,心里顿时泛起阵阵酸涩苦辣,很不是滋味。

  夫妻吵架,本属正常。但是,不吵倒好,吵过之后,杨迈更不把我放在眼里。没过多久,她居然将几个游手好闲的男人带到家里来打情骂俏,还说,我是她的哥哥。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如此挑衅,我真是气坏了,也不想给她留什么面子了,当场就揭穿了她的谎言。我说:“我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哥哥了?再说,有哥哥和妹妹天天晚上睡一张床的吗?”

  那几个男人看到势头不对,先是走出大门,站在院坝里嘀咕一阵,随后连饭也不吃,就借故走了。

  望着男人们摇头晃脑走远了,杨迈顿时恼羞成怒,大声吼叫起来。她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朋友?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人格?这种整天就知道吃饭、做活、睡觉的日子,我受够了,没法过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我说:“要是你已经想好了,不过就不过吧。”

  她说:“不过了。如今这个年代,谁离开谁还能饿死呀!”

  我说:“是的。谁离开谁都能活得下去的,说不定活得更加滋润呢!”

  我态度强硬的顶撞,可不得了啦!杨迈边诅咒边冲进厨房,把锅碗瓢盆抬出来,全部扔到门前的斜坡上。那些锅碗瓢盆,犹如重新获得自由一样,稀里哗啦,纷纷朝坡脚跳跃而去。接着,她又把甑子抱出来,顺手一扬,甑子蹦得更欢,一路叽里咕噜,有种逃离水火之后的兴奋。最后,她从木架上抽出一把尖刀,握在手里,翻进猪圈,对着惊慌逃窜的架子猪,就是一阵乱捅,捅得架子猪哀嚎不已,猪圈里到处溅满斑斑血迹。她边捅边骂道:“你们还想吃猪肉?我让你们去吃猪屎!”

  杨迈发完飙,“哐当——”一声,扔下尖刀,气呼呼地走进卧室,继续骂骂咧咧。我站在门前的屋檐底下沉思很久,只得走到坡脚,把杨迈丢弃的炊具捡回来。摔盆砸碗、撵鸡追鸭、打狗杀猪,固然解气,但这日子怎么能说不过就不过了?

  当天晚上,杨迈在外面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当她走进卧室的时候,我不满地嘀咕几句,她又尖声大嗓地吵闹起来,生怕隔壁邻居不知道似的。我不想听她喋喋不休的诅咒,就捂着毛巾被睡了。我以为,只要吵够了,闹累了,她自然会打住的。谁知,她不但怒气未消,反而恶从胆边生,竟然趁我睡熟之机,提着菜刀,在我的左臂上砍了四刀。我被她砍醒以后,怒火中烧,忍痛夺下菜刀,挥手就狠狠给了她几巴掌,把她从卧室里打出去了。

  我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打女人。就因为这件事,杨迈更加怨恨我了,心里的复仇之火越烧越烈,冒着滚滚黑烟,结果迷蒙了她的双眼。

  芒种之后,转眼到了栽秧季节。杨迈说要到十几公里外的花山村看望生病的外婆,把家里的事务全部丢给我之后,就跟着岳母和小姨妹走了。

  那天上午,我到寨脚放水灌田,准备泡软后,翻犁耙细,方便插秧。有五六个年轻男人,突然从田边围拢过来。他们不由分说,对我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有两个染着黄头发的小青年,还挥舞着长刀,朝我猛砍,当场就把我的额头和肩膀砍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我被砍伤以后,那些男人怕出人命,呼啦一下全跑了。当时我就想,如果不是杨迈在背后指使,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打我呢?

  后来,是村里人发现身负重伤的我,并通知附近的亲戚把我送到县医院治疗的。

  作为妻子,杨迈对我的憎恨和羞辱,还远不止这些。就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在我不能大声说话的时候,她竟然幽灵般地出现了。我以为,她是出于怜悯来看我的,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谁知,她居然说:“我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还活着啊?我知道你父亲有钱,要不,借我五千块吧!”

  杨迈恬不知耻的话,让我心底刚刚泛起的暖流,又冷却到了冰点。都说我们农村的妇女勤劳善良,宽厚仁慈,尊老爱幼,珍惜家庭,杨迈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跟民间流传的那些悍妇有什么两样?

  如果我能动弹的话,说不定会跳将起来,一把揪住杨迈的衣领,好好收拾她一顿,让她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打老婆固然不是男人该做的事情,但是,对于那些无法无天的女人,这不失为一剂猛药。

  就在这时,护士进来了,杨迈出去了。陪着她来的那个男人,临走之前,居然俯身对我说:“属于我的东西,永远都是我的。以前,我只是把杨迈暂时放在你身边而已。现在,我要把她带走了。你如果不服气的话,就吐几口血给我看看!”

  我父亲知道这件事以后,立即到派出所报案,办案民警顺藤摸瓜,很快就抓捕了参与行凶的几个犯罪嫌疑人。杨迈得到消息以后,就连夜逃走了。

  我父亲觉得,这样的媳妇不要也罢,反正当初就没有扯结婚证,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桩婚姻无论走到哪一步,出现什么样的结局,也得不到法律的保护。于是,父亲就擅自作主,在双方亲戚的见证下,把我和杨迈的婚姻关系给解除了。从此,我离开了杨家,离开了那个令人伤心的曼哈寨。

  杨迈曾经说过,我就像个乞丐,整天死皮赖脸跟在她后面,烦死了。是的,她漂亮迷人,我相貌平庸;她活泼开朗,我沉默寡言;她贪图享受,我勤于持家,相比之下,也许我就是乞丐的命。但是,为了让她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在一年多的时光里,我利用农闲季节,到地里帮人家背香蕉、砍菠萝等挣来的每一块钱,都给她买吃买穿了。即便是父母给的零花钱,我也舍不得给自己买件衣服,添条裤子,几乎都花在她的身上了。

  现在,我只想对杨迈说:“你能逃到哪里去呢?如果你能逃得过警察的追捕,算你有本事;如果逃不过去,就在监狱里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行吧。以前,我之所以忍让你、宽容你,是因为我爱你。如今,我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你也不是我的妻子。既然我们已经恩断义绝,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在我身上留下了那么多的伤疤,留下了那么多的遗恨,让我从此对女人、对婚姻,充满了怀疑。假如今后找不到一个真心爱惜我、理解我的女人,我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愿像牛马一样,被人使来唤去,哪怕苦瘫了,累死了,还要被谋取一层皮。”

  最后,我想对曾经关心过我、帮助过我的亲朋好友们说声谢谢!我的手术很成功,请你们放心。虽然我的身上仍旧伤痕累累,但我的心里已经冰雪消融,因为,我终于摆脱了不幸的婚姻,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这里,我想点播《忘记你不如失去你》这首歌给大家听!

  说来也巧,专题节目播出不久,我在组稿时,竟然意外收到了杨迈的来信——

  我叫杨迈,我想借助你们的直播节目《今日夜话》对我妈及曾经的老公陶瑞说几句话。妈,我到公安机关自首了,请你宽恕女儿的不孝不忠。我在逃亡的这段日子,真的好苦好累。您好好地照顾自己和妹妹吧!也许自首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陶瑞,愿老天爷保佑你早点好起来。听到你写的书信和点播的歌曲之后,我已经到县医院看过你了。因为你吸着氧气睡熟了,我没能和你说话。我错了,真的很后悔,真的对不起。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主动自首以来,我想了很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不会放弃你的。其实,那天我也想在你身边多待一会儿,再听听你说话的声音,但是警察不允许我待得太久,也不允许我靠近你。你好好保重吧,我罪孽深重,已经无脸再见到你和父老乡亲,只要你将来能够幸福,我就知足了。

  另外,我真诚希望那些年轻夫妻们,好好珍惜自己的另一半,珍惜自己的家庭,不要像我一样,都结婚成家了,还在胡思乱想,结果被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和女人所诱骗,从而导致自己最终也变成了恶魔。

  最后,我点一首歌给大家听,歌名叫《离开你是我的错》。希望能够安排在周六播出,让我妈知道,我已经投案自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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