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舒

　　1

　　从头顶渐渐地覆盖下来如

　　同

　　刚刚从西山上抽走的阳光

　　(那阳光在几十分钟以前

　　还是那样的洋洋得意)

　　飘落的是阴凉

　　是仰望天空而无法抑制的恐

　　惧或者

　　表情呆板的无奈和茫然

　　甚至司空见惯的无动于衷

　　拥抱一切占有一切

　　贪婪得如引力强大的黑洞

　　黑暗毫不客气地说

　　世界由我来统治

　　一个华贵的匣子合上了

　　铅一样沉重地密不透风

　　只是无论怎样计算

　　我们也不在匣外而在匣内

　　2

　　小鸟哑默了敛起娇小的翅

　　膀

　　躲进四面透风的巢中

　　要么依偎着自己的异性

　　要么依偎着那小巧的卵

　　而街上胆怯的脚步如同胆怯

　　的心

　　用力地屏住气息

　　踱来踱去不知

　　该敲开哪一家门

　　陌生的情绪在流动

　　沿着小巷绕过院落或楼群

　　飘乎着探头探脑地寻找

　　还亮着孤灯的窗子

　　也有大睁着的眼睛雷达一

　　样

　　探索着凸凹不平的路只是

　　睁开的眼睛同闭上的眼睛并

　　无二致

　　黑夜如此沉重

　　3

　　严谨这绝不是阴谋

　　(至少它酝酿在日落之前)

　　无泄可击便是学术

　　而巫术则瞒天过海

　　所以你不必长吁短叹

　　显示你的忌世愤俗

　　更不必慷慨激昂其实

　　你的忧国忧民是假的

　　这一刻必然到来如同

　　过河必须经过桥梁

　　那桥也许是钢筋水泥构造

　　也许只是朽木一根

　　逻辑编织着一切它让世界

　　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

　　只是你不掌握密码所以

　　看不到魔术师道具里的机关

　　4

　　黑暗就是距离

　　隔离着此与彼

　　彼此彼此谁都搞不清

　　面对的是什么

　　这样无须揣摩别人

　　只须认真对待自己

　　把忌恨和羡慕都放在

　　别人的视线之外

　　哈哈哈吃了吗您呐

　　今天的天气哈哈哈

　　说这话的时候不必

　　装得轻松和亲切

　　这也许是某种意义上的真诚

　　至少脸上没有虚伪

　　自己不会跟自己较劲

　　在这样的夜幕下

　　5

　　进入黑暗是幸运的

　　可以掩盖那么多的丑陋

　　这里没有眼睛没有

　　挑动心弦怦然作响的目光

　　月光被夜色掩埋了或者

　　被作祟者挡在心灵之外

　　只有欲望充斥一切空间

　　它也在努力充斥一切时间

　　肮脏与疯狂的水银柱迅速高

　　升

　　企图把自己竖成一面旗帜

　　谁也不戒备谁因为

　　谁也看不清谁的面孔

　　在夜的掩护下

　　只有自己的存在

　　只知道除了自己以外

　　世界空无一物

　　6

　　在黑暗中寂寞

　　是一种莫名的享受

　　只有这时刻

　　自己才是自己

　　静静地听自己的心跳

　　如同细数手中的念珠

　　让世界退去蜷伏到

　　各自的阴暗角落

　　这时候光明会到来

　　意念凝视着它的升腾

　　天高地阔无欲的感觉

　　从体内向外蔓延扩展

　　夜晚和白昼再也没有区别

　　欢乐和痛苦不知何时消失

　　自身也溶化了溶化

　　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