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化自然,皈依自然
——与鸟作伴,与晶莹的露珠促膝谈心(自然篇)评论
李 犁
大自然是神,它连接着诗歌的两端,即生发与抵达。因为最大的诗意就在自然之中,它点燃诗人的写作激情,同时诗人要表达的最高境界和最后归宿都是大自然。所谓“意境”就是心情与景物的无缝吻合,当主观之意完全溶解甚至消解在客观之景时,最好的意境就出现了,王国维称之为“无我之境”。在古代诗人们与自然的关系最亲密,不仅诗写自然,而且整个身心都放情于山水之中。在他们眼中,大自然本身就是诗,甚至是全部的诗,而生命回归自然是最好最真实的诗,甚至是诗人们的信仰和宗教。所有这些在今天都已经成为一种奢侈,不仅是生活里,就是在诗里大自然都变得很零碎,但是只要诗歌与自然还发生着点滴的联系,我们的情感上就有一种滋润和湿润的感觉,心灵就得到了净化。就像现在我读这些专门写自然的短诗,就感觉是开着油污的卡车进了青山绿水之中,堵在思维和心情里的雾霾被过滤掉了,一种清爽通透还有灵敏和欣喜涌上心头。
所以有时诗歌不用有什么真意和圣言,只要表现了自然就呈现了诗意,何况诗人们还用他们的心灵将所写之物纯化诗化神化,使之有了神采和情感。譬如温青把雨说成飞翔的孩子,让雨有了笑脸和性情,拟人化背后是主观之爱在灵化着客观之物,让自然之像成了内心之像,所以在雁鸣湖畔诗人能感觉到骨头开花。这是在动中写静,静极中感觉出窍了,灵异了。这样的感觉方式在后面的几位诗人中一直延续着,凌晓晨从雨中的野百合和柞水溶洞中感到了有灵魂从中穿过,并低吟浅唱;蓉儿眼中的刺葡萄是烟雨中的少女,而且嘴一噘,甜就化了;陈颉的第六感看见了“满树的花苞/喊出喜悦的疼痛”;古泉情感过滤后的鹅卵石“一张张圆润的脸袒露在沙滩/照亮时光”。这几位诗人都是在实物中加进了虚,是主观的感觉在改变着客观之物,突出的是诗人的心情和心境。而其然就直接写虚与实,山路上,“实的出了汗/而虚的却出了情”。这是将自然诗化,自然之景被捣碎了,心象形成并照亮现实。不管怎么“造境”,自然本身的气息,以及人在自然中被感动被激活的清新之感都跃然于文字之上。到了蒲苇在空山中“与晶莹的露珠,促膝谈心”主观与客观又拆解了,虽然人向露珠亲近,但人是人,露珠是露珠。突出了自然与人的主奴位置,展现了自然之美之神圣。
从高军学往后的几位诗人笔下的风景开始变得凛冽和浩荡,但高军学笔下十二月风中的红泥小火炉很亲切,“裹着风衣的雪精灵/送你以处女的身姿”也冷中有柔美;夏学琼把春的鳌山看成是新娘,邀流水为她梳麻花辫,动用桃花当盖头,春意和心意都荡漾起来;于明诠在18楼看雪,雪不撩人人自撩,乱的是心情,耸起的是诗意;春暖水的“寒风吹着呜呜咽咽的号角/向着骨头隙缝吹了过去”,与季士君的“一棵树 站在夜色里喊叫着/声音插进辽阔的虚无和静”非常相似,速度和力度,凛冽的美和浩荡的诗意都非常真切。只是前者实写,由听觉转入感觉,让诗意通感起来。后者是以实写虚,以动显静,突出一种辽阔的境界,是心灵的外化,和感觉的具象化。
这些诗都从各种角度、方式彰显了大自然的神奇魔力和魅力,但在写法上都不是照相似的客观摹写,也不是白描,而是时刻不忘“我”的主导地位,将自然景物心灵化,或者在展示自然风景的美妙中,突出个人的感受和感悟,情景有时交融,有时交替成为主角。有时是自然闯进了心灵,占据了心灵;有时是诗人从心里往外搬运着早已堆积的风景。但是不论什么方式方法,大自然都是主导的,它是诗人写作之缘由,自然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诗人的灵感。而诗人不论怎么将自然个人化,自然都是他们心中的神,他们写诗就是对自然的热爱和敬畏,自然也是诗人和诗歌最终的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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