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熄灭的时候
花朵熄灭的时候一只蚂蚁爬了进去
天渐渐冷了
更冷了
那只蚂蚁
没有出来
关了灯的花朵
里面一定很黑
但，我没有说
关了灯的花朵
就像一个人闭上了眼睛
担心有什么用
着急有什么用
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让熄灭的花朵
重新盛开一次
回家的理由
回家过年，是我返回故乡的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
我想在解放大街上走走
再数一遍街边的路灯
以前我数过很多遍
每次数着数着
就被生活叫到了别处
至今也不知道路灯有多少盏
再一个理由
如果浑河结了很厚的冰
恰好有一场雪落在上面
我想一个人在那里走走
后两种理由很没意思
我一直也没对别人说
面对一张白纸
我常常面对一张白纸发呆，跟一个人
面对着一场大雪
发呆，是一样的
跟一只乌鸦
面对着一场大雪
发呆，也是一样的
如果有风吹来
白纸就会轻轻地飘动
跟一场大雪
在一个人的梦中
飘动，是一样的
跟一场大雪
在一只乌鸦的眼中
飘动，也是一样的
春天的浑河
浑河不浑她是清的
不信你就掬一捧看看
再不信你就划一只小船
到河心看看
看看河底的水草
看看那些恋爱的鱼
浑河有多宽呢
当我爱上对岸的一个少女
思念有多宽
她就有多宽
现在是阳历的五月
农历的四月
比河水汹涌十倍的油菜花
在两岸汹涌
一个放蜂人就在那样的花香中
枕着蜂箱睡着了
而他的女人
正用身体里的蜜
奶着孩子
这一情景让我牢记
让我在另一首诗中
反复地写道：
幸福竟那么轻易地
使沉重的生活变轻
东小口村之夜
这是我在这里住下的第一个夜晚秋天的风
吹着秋天的夜
吹着东小口村的睡眠
当一颗流星把天空
豁开一个明亮的口子
我看见一座花园
看见多日不见的天使
正在一朵花上舞蹈
此时，我敢肯定
有许多人像我一样
吸着烟
站在窗前
在不同的地点
面对着同一个夜晚
幼儿园
楼下是幼儿园天好的日子
总能看见一群孩子
在阳光充足的院子里
快乐地生长
有时也会看见
扮成老鹰的阿姨
与孩子们
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多么漂亮的老鹰啊
如果有一天扑向我
我会心甘情愿地
让她抓走
星星亮着
星星在天上亮着在树梢上亮着
在草尖上亮着
在茶杯里亮着
一阵风吹来
又一阵风吹来
星星仍在茶杯里亮着
在草尖上亮着
在树梢上亮着
在天空上亮着
闭上眼睛
星星就在心里
——亮着
一场春雨和另一场春雨
“一场春雨和另一场春雨
只有在歧途
才能相遇”
这不是我说的
也不是你说的
转身而去的大师
把背影
留在了风里
此后，他的话
一直纠缠着我
就像风
纠缠着
一株不肯长高的菩提
早晨醒来
每天早晨醒来都静静地躺一会儿
想想自己
又在梦中
去了哪些地方
见了什么人
干了什么事
然后，推开房门
去另一些地方
见另一些人
干另一些事
月亮从苹果树上升起来
楼下的苹果树吊悬着红苹果
也吊悬着几个绿绿的丝瓜
这是秋天的一个傍晚
我坐在苹果树下
有人在楼上弹琴，琴声
柔和如细雨
过不了多久，月亮
也会吊悬在苹果树上
让人分不清
那树梢是苹果压弯的
还是被月亮压弯的
如果你来
该有多好
我们将会一起看见
月亮从苹果树上升起来
磨刀记
用砂轮磨用江石磨
白天磨，感觉自己是一个屠夫
夜里磨，感觉自己
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坏蛋
磨啊磨
满手都是生锈的时间
满手都是一股铁的腥味
一把刀
终于被磨得浑身通亮
终于被磨得锋利无比
想要什么，只需轻轻地一挥
就能割落下来
这样的刀，揣在
怀里肯定不行
可我也不能握着它
在大街上逛
月已中天
月已中天楼下那片不大的水洼
白亮亮的，很耀眼
汪在那里的好像不是雨水
而是月光
在这午夜
会不会有人像我一样
被那片光亮所吸引
坐在阳台上吸完第一支烟
又点燃了第二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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