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 枝
天空满月朗照,街上灯火通明,两旁尽是闹元宵的人们,楼上窗口也是人头攒动。这时的柳婷婷,站在两层楼高的铁枝上,底下尽是黑压压的人群。她好奇地东张西望,看见走在最前头的是一条足有百米长、篁桶粗的巨龙。龙头紧盯龙珠舞动,二十个壮实的渔汉子踩着锣鼓点来回穿梭。紧随其后的是双狮戏球,左右腾跃前滚后翻可爱极了。从上往下看的柳婷婷,更觉得那狮子憨态可掬十分逗人。
铁枝一旦在一个重要的节点出现,柳婷婷总能听到人们的惊呼“来了,来了”,呼声很快连成一片声浪,“铁枝,是铁枝!”
这是家乡双狮镇的元宵节。铁枝闹元宵是元宵节的保留节目,也是必不可少的家乡习俗,从祖上流传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元宵夜,双狮镇万人空巷,家家户户倾巢出动看铁枝。这一夜的热闹隆重甚至赛过除夕夜,灯火通明红红火火到天亮。每年元宵节,我都跟着大人早早来到街上看铁枝闹元宵。
我记得这晚的铁枝叫“八仙过海”,扮演何仙姑的正是柳婷婷,另外几个孩子扮演其余的七仙。何仙姑脚踩云头,手提花篮,裙袂飘飘。她那踩着云端的三寸金莲,脚尖与云端相接处只一指粗。所有人都仰起头,目光聚焦在她那三寸金莲上。
“绝了,这过枝太绝了!”只听到有人大声惊呼。很快呼声汇成一片声浪掠过黑压压的头顶,直冲耳膜。我还听到有人在一问一答:“这是谁家的乖乖女?”“不知道。”“几岁了?”“不到四岁吧。”“太水灵了,眼睛还会勾人。”“演戏的都是小妖精。”
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慢到几乎停滞不动。我看到一根长长的竹竿伸了上去,伸到柳婷婷的面前。竹竿顶端挂只小篮,柳婷婷伸手到篮中取出一块糕点放进嘴里。这是犒劳她精彩的表演。婷婷笑了,笑音如同灿烂的花瓣飘落在黑压压的头顶。
铁枝后头是台阁。浑身插满旌旗的穆桂英,横刀立马英姿飒爽,被杨家各路将领簇拥着……锣鼓喧天琴声悠扬。长长的队伍从西到东,又绕过另一条街道从东到西,走走停停,所到之处,家家户户都燃放了鞭炮。
我听说镇人对铁枝慎重又讲究,铁枝的制作选择在双狮镇最大的东澳妈祖宫,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闹元宵走铁枝是件大事,按镇人的话说,是保风调雨顺海上年景好。妈祖娘娘是海上女神,是为保佑咱渔家来到这世上的,在娘娘身边做事,沾沾仙气也安安心,祈求娘娘保佑铁枝一帆风顺、平安无事。
制作铁枝的师傅,都是些经验丰富的老把式。开工的日子,要请八字先生选择黄道吉日,事先把师傅们的生辰八字写在红纸上送给先生。开工那天,每个师傅都要换上崭新的衣裳,穿戴整齐,工具要拾掇整洁,用金箔纸擦一遍,贴上大红纸。师傅们对着妈祖娘娘燃香点烛,躬身跪拜。这一系列仪式之后,才能开工制作。
妈祖宫临着海,温煦的阳光照着宫外的沙滩。淡淡的鱼腥味从海上飘来,也把宫里木料的清香飘送得很远很远。
每一年铁枝的主题、内容都不一样,有八仙过海,有穆桂英挂帅,有西天取经……扮演剧情中人物的孩子们要到民间挨家挨户去挑选、物色。年龄三到六岁之间,太小不行,太大也不行。模样要好看,是那种俊俏的好看,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还要聪明伶俐,条件的确很苛刻。
我小时候模样好看,人也聪颖伶俐,差ー点被选上了。要不是祖父ー再反对,弄不好已经上去风光ー回了。
说起挑选,尤其是最上头的那个扮演者,也就是柳婷婷那个角色,那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何止百里挑一,那可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呀!这是整台铁枝最风光也是最出彩的地方。师傅的技艺高不高、道行深不深、铁枝成不成功,全在这个关节点上,被镇人称为“过枝”。根据剧情和人物造型的需要,有用花瓣,有用云朵,还有的把铁枝装饰成一把洞箫和折扇。绝活就在横条的过枝上。脚尖与枝条末端的连接处越小越精彩。大家爱看的就是这个地方。
你想想看,一个三岁孩子体重二十来斤,穿戴打扮后将近三十斤,孩子好动,又是在两层楼高的地方,底下的台子一路行走,途中又有风,这些因素都要考虑在内,这么一推算,铁枝要承受的重量至少也要八十多斤。如此看来,铁枝的关键在过枝,过枝的关键在枝铁的质量,这是绝对保密的祖传绝活,制作很谨慎讲究。要请一位手艺好又可靠的铁匠,选择最好的生铁和最好的木炭,关在一个僻静、无人知晓的地方生炉打铁。一次次锤打一次次淬火,直到铁条又韧又有弹性为止,一般都要在三五百遍左右。枝铁完成后,一头固定住,另一头吊上八十多斤重的铁块或者石头,观察一天一夜,不会折断才算合格。
合格的铁枝一头被焊接在一把铁椅的一只脚上,另一头焊接在剧情提供的道具上。比如柳婷婷,她一只脚就是踩在笛子的一端。许多年后,我听柳婷婷说起元宵那天被绑在铁枝上的情形。
那天下午,柳婷婷早早就来到妈祖宫。就在前一天,师傅们一再交代,元宵这一整天都不能喝水,即使再渴都要忍一忍。要少进食,饿了有饼干和糕点提供。化完妆的柳婷婷被抱上高台,固定在一张特制的小铁椅上,铁椅的一支脚特长,早已和枝条焊接在一起。这时候的柳婷婷看见,铁枝的一旁早已搭着一个约两层楼高的台子,称作边台,有几位师傅正在帮她脱外衣,脱到只剩下一套内衣内裤。然后用丝棉一层一层把她裹住。她好生奇怪,为什么要裹这么厚的丝棉?师傅告诉她,上头风大,保暖。
有师傅帮柳婷婷穿上角色的戏服,把铁条、铁椅、丝棉、内衣……反正是里头的一切都严严密密地包住,天衣无缝,看不出任何破绽与痕迹。外头看还以为是站立着,其实是坐着。说来也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要在两层楼高的地方站立三四个小时,如何受得了。
这时柳婷婷发现,自己的一边脚尖已经连接着铁枝,那铁枝已变成一把笛子,一位装扮成剧中人物的小男孩做了个吹笛的手势,她在上头咯咯地笑了,笑得开心又得意。帮助她妆扮的师傅告诉她,其实她的脚尖就是铁椅的一支脚,脚连接笛子成Z字形。过枝的铁条像树枝,铁枝,铁枝,就是这个意思。
已经站在高高的铁枝上的柳婷婷,看见师傅们面对妈祖娘娘升烛焚香。之后,就把铁枝缓缓推到宫前的沙滩上,所有人又对着妈祖宫跪拜叩首。只听领头的喊一声“起!”鞭炮鼓乐声顷刻大作。柳婷婷脚下又开始缓缓移动了,整个人像是在云端上飘。她看见铁枝后面一溜长长的队伍像蛇一样在轻轻蠕动。她看到底下尽是仰慕的目光。
自从柳婷婷上过铁枝,尤其是顶上那个最出彩的位子后,几乎风光了大半辈子。开头几年她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围观。人们不叫她名字,只叫何仙姑。她家被称作“何仙姑她家”。她爸被介绍成“何仙姑她爸”。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常常提起柳婷婷当年的风光与荣耀。
拽 石
隆隆的响声炸雷一般,一路山崩地裂滚滚而来。谁也想象不到,十五中秋拽石,在双狮镇竟然是这般气象。连那一轮笑脸盈盈的满月,也惊得月容失色。家乡双狮镇的中秋拽石确实与别处大不一样,不是用竹筒和石块拉,而是用木头做成一辆厚实的平板车,人坐在上头,二十个壮汉在前头拉。真正的磅礴气势,则来自板车底下的四个轮子,那是铁轮或者用铁皮包裹着的轮子。当铁轮子碾过石板路面的时候,那种巨响简直就是撕肝裂肺、振聋发聩。这正是双狮镇的中秋拽石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让人闻之心惊胆战。也正是这种刺激,极大地诱惑着当年那些如我ー样的顽童。我们模仿着大人们的手法,自制平板车一样的拽石,在中秋没有到来之前,就在大街小巷的石板路上横冲直闯。那些日子,双狮镇到处响着轰轰隆隆的声音,好像天空布满雷阵,随时可能下起雷阵雨。
中秋拽石,本是由一个民间传说故事而得名。明嘉靖三十二年八月,倭寇扰宁,参将戚继光援兵出安、宁两邑,殆尽,郡城几空。倭寇拟于中秋夜趁虚攻城,参将不得已以拽石计疑之。满城灯光,人声、石声隆隆腾于郊野外,倭寇至塔旺街,闻声急退。明日戚营大兵回郡,而城以保全,故曰“太平石”。为纪念这一史实,每值中秋,当地民众均进行这种活动,纪念参将戚继光,祝愿太平,历四百余年延续至今。
这样一种纪念性的活动,流传到双狮镇,久而久之却成了一种赛事。那个时候,各澳口成立了拽石队,均由精壮小伙组成,个个腰圆膀壮,勇猛骠悍且手脚敏捷。他们早早按照赛事规则进行冲阶训练。赛事设在双狮镇衙门街。古时这里曾是衙门所在地,近衙门时有一段十几级台阶,均是石板铺成的。官员到这里,都得下马徒步进衙门。拽石赛事设在这里,显然有两层意思,一是冲阶;二是表演。冲阶是论输赢;表演是给衙门镇台看,也叫献演。
白天里,镇人把全镇所有的大街小巷清扫冲洗得干干净净。晚上,一家子围在一起吃完中秋饭,携老带幼到衙门街看拽石赛事。这时候的衙门街,两旁尽是看热闹的人群。天还没黑,月亮更未露脸,人们就已经来了,目的是为着占个好位置。
赛事是从晚上八点开始。之前所有参赛队伍都集中在西澳口,按抽签定出先后顺序,由规定的路径,从西澳口出发,穿过双狮镇主街道,到达五澳口。之后,绕着五澳转到衙门街。
所有人都以焦急的心情等待着拽石的到来。当人们听到像闷雷一样的声音从远处滚滚而来时,就知道赛事开始了。人们的心中便迸出呼叫声:“来了,拽石来了!”拥挤的人群唰啦一声,主动让出一条通道来。这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十几坎的台阶上。这是赛事的重要环节,也是赛事最精彩的场景,胜负都在这里一决高下。冲阶时,坐在拽石上的“骑手”翻船了,就算输一轮。九轮下来,哪个队的“翻船”次数多哪个队就算输了。其他队依此类推。所以“骑手”很重要,决定拽石队的成败、输赢关键在“骑手”。各个澳口往往在选择、确定“骑手”上花了不少工夫和精力。优秀的“骑手”往往可以反败为胜。比如“翻船”时,身手灵活、敏捷的“骑手”就可以在“翻船”的一瞬间跃身跳出来,不至于被呼啸而来的另一队所踩踏。
拽石队从两旁的围观者面前疾驶而过时,都会引起一阵阵骚动,人们大呼小叫着,使赛场的气氛愈加激烈。要是前一队的“骑手”翻船了,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后一队便会毫不留情地踩踏上去,这时候引起的骚动就更大了,惊呼声和尖叫声更是不绝于耳,场面简直就像烧开的水沸腾火爆了。
这一年,东澳口的石宝发、我的童年伙伴成了拽石队的“骑手”,他的压力太大了,因为前一年的中秋,东澳口输了比赛。
我看见,这时候的石宝发正坐在拽石上,等待比赛的号令。他的前面是两排整装待发的队员。对方的拽石队就在他们的前头。气氛紧张得有点压抑。石宝发已经从几天前巨大的压力中解脱出来了,轻松得如同回到童年时一样,正和小伙伴们在玩一场拽石,有趣得很。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发现月亮像一块中秋饼,上头的芝麻很少,简洁又光鲜。我知道,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专注地看月亮了。他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和小伙伴们爬到东澳口的一处悬崖上去看月亮。那样的月亮离得很近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
不知什么时候鞭炮响了,震天动地的响声把月亮吓得躲进了云层里。拽石箭一般射了出去。石宝发把头一低,眼睛一闭,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飘了起来……
听到喧哗的人声时,他知道已经到了衙门街。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两堵黝黑的人墙。来不及看清“墙”上的内容,拽石已经冲下了石阶。直觉告诉他跑在前面的拽石队已经“翻船”了,自己的人马毫不留情地踩踏了上去。他感觉身下一阵柔软。他被淹没在一阵惊呼声中。
第五轮的时候,石宝发不慎“翻船”了。所幸的是冲阶时他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并飞速地跃到路旁。
回到拽石队,石宝发从领队的手上要了一碗酒,一咕噜喝了,坐到拽石上等待新一轮的号令。
……
风 筝
农历九月九重阳日,是登高的日子。后来成了敬老节。这个日子在家乡双狮镇,从古至今都是放风筝的日子。这天,镇人从不说登高,或者敬老,而是说去放风筝。风筝,风筝。成了那些日子挂在大人小孩嘴边的关键词。
镇人把早早准备好的风筝,带到后门山去展示,天上就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风筝。山上热闹,天上更热闹。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孙悟空、哪吒、二郎神;那些庞然大物——龙、大象、巨蜥。还有蜈蚣、蝴蝶、蜻蜓、飞机、火箭……从古代到现代,从传说到现实,凭各人喜好,各取所需,悉数在天上亮相。这一刻,也是风筝主人争风露脸的时候。
为了这一天,两三天前,我们这些喜欢热闹的孩子们就开始折腾了。我们不仅为好玩、开心,更是为了争气,为了掌控“制空权”。因为之前的几年,我们是在大哥哥们轻蔑、鄙视和傲慢的目光中长大的。我们只能带着羡慕的眼神,远远地看着大哥哥们忙碌的身影,看着他们从手上神奇般变出的风筝。要是经不住好奇的诱惑,顶多只能靠近一点点,其距离是限制在手够不着的地方。大哥哥们从来就不相信我们这些小屁孩会信守“眼观手不动”的承诺。认定我们这些毛孩子,哪怕是轻轻的摸摸,都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损失。
决定结束这种屈辱的历史,是我在和发小鹏鹏一番密谋之后。其实,任何事情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在我们遭受屈辱的日子里,就已经暗中“偷”来了大哥哥们的手艺,才有了决定自己动手制作风筝的底气。那天,我俩整整兴奋了一晚上。我们有理由相信自己的能力。从备料到制作的整个过程,甚至每个细小的环节,我们都已经了然于心。
将竹子剖成篾片和细条,按风筝的造型捆扎。制作鹞子或者蜈蚣。骨架扎好后,糊上一种特制的纸张,上色,加彩,勾线条。学着大哥哥们的做法,含一口水,喷在纸上,放在太阳底下晒。
系绳子是关键环节。绳子是渔网用的绿色尼龙绳,牢固有张力。篾扎纸糊的风筝,没上天之前,不足几两重。上了天,却是力大无比,两个壮汉都扯不住。这是决定成败的环节,我们不敢掉以轻心,下足了功夫,铆足了劲,简直称得上一丝不苟。
就这样,折腾到下半夜两点,才大功告成。因为兴奋,我俩根本没有睡意,等待天亮的这段时间,是俩人话最多,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我俩把最好的命运和最坏的结局都想到了。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选择题,只能二选一,不是成功就是失败。成功的那一刻,就是我们的风筝一路飚升,把所有的风筝甩到后面,在天上代表我们扬眉吐气、结束屈辱历史、掌控“制空权”的时刻。另一种情形是,风筝飞不上天。或者飞上去了,盘旋几下又一头扎到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让我们颜面扫地。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结局,对于我俩来说都是值得兴奋的。何况我俩已经在心中下了必赢的赌注,并默默祈祷了几十上百遍了。
不等天大亮,我俩就上山了。选择了两个最佳位置,占据着有利地形。这是当了多年大哥哥们的跟屁虫得到的报酬。
天气真好,既有太阳又有风。在人们刚从山脚出发,向着后门山攀援的时候,我俩已经迫不及待开始展示了。鹏鹏举着风筝,站在离我三米远的对面。我拉着绳子,等待着这只纸鹞腾空跃起的时刻。
当一声“放”响起的瞬间,举风筝的鹏鹏就把鹞子轻轻往上一送,风筝便缓缓地、缓缓地升上天空了。拉绳子的我也缓缓地将手上的绳子松开,绳子便一尺一寸地从手掌心溜了出去。呼呼的响声如同哨子一般在头顶上叫唤的时候,就意味着这只纸鹞已经放飞成功了。
我把绳子绕在身旁的一株树上,腾出手来,帮着鹏鹏将蜈蚣送上天去。
天空飞翔着两只风筝。鹞子一路领先扶摇直上,蜈蚣不甘示弱奋起直追。生活中两个不搭干的家伙,同时出现在天空,看上去有点滑稽。按说,蜈蚣是鹞子追逐的目标,此刻却倒过来了。鹞子在前,蜈蚣在后,上演了一出“天空版”的胜利大逃亡。
云,像阳光下的冰块一样,彻底融化了,清澈的天空一览无余。
已是早上八点多,人们携带着风筝与茶水,陆陆续续上山了。
看到两个小人儿抢占先机,大显身手,风头出尽,大人们不高兴了,“从没见过三更半夜上山的,以为出鬼哩。”
我和鹏鹏根本就不去理这些说风凉话的大人们,觉得这是大人们的眼红和嫉妒。我俩更是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盯着天上的蜈蚣和鹞子,手上的线儿抓得牢牢的,头顶上的哨声越响,心里就越得意,嘴上吹起了口哨。
我的手被拽了一下,像是那纸鹞想挣脱绳索一样。手抓得越紧,纸鹞拉得越用力,感觉就像进行一场拔河比赛。我使出浑身解数,将上身向后倾,让脚跟顶着地面。
鹞子的力气越来越大了,我的身子从后仰变成了前倾;从脚后跟顶着地面,变成了脚尖点地。这一刻,只要我把手一松,纸鹞就肯定飞走了,身子也会恢复原状。要是这样,多少天来的努力,就功亏一篑啦!
固执与坚持的结果是,我被风筝拉上天了,也成了一只风筝。这时的我听到鹏鹏的喊叫声。也听到大人们的惊呼声,“真是出鬼了,人变风筝飞上天了。”
我心里明白,没有翅膀,怎么会飞上天呢?这是不可能的事,这只是我此时的幻觉,我太想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了,把那些大人们,尤其是那些大哥哥们的嚣张和趾高气扬的气焰好好压一压,煞一煞,把多年来的“制空权”从他们手上真正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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