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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花

时间:2023/11/9 作者: 满族文学 热度: 15348
陈小虎

  我吃过紫荆花。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广州的一所大学读书。校园有一条两边长满紫荆树的路,笔直,但不长,就叫“紫荆路”。从我们男生宿舍到饭堂,有两条路可选择,走紫荆路会绕一些,但女生都走这条路,就有同学喜欢绕。有时,我会跟他们一起绕,但我只是跟,我和她们不熟。现在想来,当时应该是无意识的。比如,打了饭菜,又找不到合适的座位。几个人就端着盆子一边吃一边走,有人迈出了脚步,几个人也就跟着。我后来才知道,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是有目的的,他就是为了某个可能迎面而来的女生特意走紫荆路的。跟的人就简单了,只顾吃饭,或者伺机夺别人盆里的某块肉。有一天午饭时分,就那样走着,我突然听到走在前面的那个家伙居然唱起了崔健的《花房姑娘》,吐字含糊,嘴里的饭菜肯定还没咽下去。我抬头,在迎面而过的那些陌生脸孔中,辨认出了几张认识的。其中有一张在那段时间里不时就挂在唱歌这家伙的嘴上。我望着她们,我想看那个女生的表情是否有起伏的波浪。这个时候,一朵紫荆花落在我的饭盆里,在青菜的上面,紫红紫红的,我把它和饭一起放进嘴里,味淡,微涩,口感不佳。

  这花吃起来,远没有它的名字那么漂亮。

  我一直没有午睡的习惯,当宿舍里的人都放下了蚊帐,当整幢宿舍楼没有了踢踏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话语,我就轻轻地带上门,走出宿舍的院子,在校道上游荡。我喜欢这个时候的校园,静谧地明亮着,像浸泡着阳光的平静海面。我看到有人在树阴下安静看书,有人在教学楼、图书馆的拐角处谈情说爱,还有人在操场上跑步……那时,我总是很俗气地想,如果校园是一支交响乐,他们便是跃动的音符。

  出了校门,迎面就是中山大道上的车流,也就没有了漫步的闲致。我顺着路匆匆往前,经过33路车总站,上了横跨中山大道的天桥。天桥上,又是一番景观——到处都是地摊,人站着,脚下是一块两平方米大小的布,布上放着各式小物件,文具、新鲜水果、玩具,女孩子们喜欢的装饰品,最多的是CD,打口的CD。那些CD全都是外文歌曲。我一句都听不懂,一首也不熟悉。我从未在天桥上停留过,每次都是脚步匆匆。我后来认识一个人,他居然有上千张的打口CD。他眉飞色舞地向我介绍这个女歌星那个男歌手,我只能心虚地跟在他后面嘟囔着吐出那些英语读音,怕显得自己没文化,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是的,我不懂。是的,我不喜欢。

  天桥的尽头是两处导向地面的台阶。左边的有拐弯,通往暨南大学;右边的倾斜往下,那些石级和邮局的台阶几乎要连接在一起了。我都是往左边走,暨南大学的围墙边上有一家专门卖音像制品的,然后,再去右边的邮局那里,买些报纸和杂志。只要在学校,只要不下雨,每个中午,我都这样度过。

  那时,我有一台随身听,爱华牌的,就是那种便携式的磁带播放机,可以拿在手里,可以挂在腰上。在学校时,我莫名其妙地迷恋上摇滚乐。那家音像制品店,总会有新摇滚乐队上市的磁带,还有当时广州一些音乐人自己录制的,比如捞仔,比如王磊。在音乐和文字之间,我更认可音乐的冲击力,一段熟悉的旋律,刹那间就可以让人回到过去,让尘封的往事鲜活,让模糊的脸孔清晰。子夜时分,独处,远处缥渺的笛声,若断若续地就湿了眼眶。而文字的力量,往往要更隐晦一些。那年冬天,我生日,弟弟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还带了一只鸡给我。那时,他住在顺德容奇大桥的工地里。下午五点多,天已有浓浓的暮色。我要宰鸡,留他吃饭。他拒绝,要急着回工地怕赶不上车。我站在宿舍门口的走廊上看着他,他单薄的身子一点点没入越来越浓的暗中,这个时候,放在走廊的录音机突然响起了《兄弟》这首歌曲。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深知兄弟、父子也终将独自走完人生的路。但那一刻,在音乐中,我的心被他的身影扯痛。

  邮局的旁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大大小小十几家报摊,有时,还会有人站在尾架叠着一摞报纸的单车边上吆喝,那肯定又是一份新创办的报纸。那些年,广州的报业发展像搭上了火箭,各类报纸像过年时的焰火,呼啦露脸,色彩各异。我相信,广州报业的这段发展史,不仅前无古人,也必定后无来者。在今天,纸媒尚不说发展,生存都略显艰辛。而那时,一座广州城里居然就有几十种本地的报纸呀。那些报纸,耀眼过后,就大多沉寂消亡了。

  我对这些新报纸的热度与它们的创刊速度成反比。我还是坚持着自己的阅读习惯。中午时分,《羊城晚报》就高高地垒在各个报摊的主要位置,我从未冷下对这份报纸的喜爱,或许,就因为上初中时,在同学家里第一次看到它时留下的深刻印象。上世纪八十年代,《羊城晚报》在我家乡是“珍稀动物”。而每周六中午买一份《广州日报》,却是为了它每周一期的读书版。我已经忘记了版面的名字,叫“读书”或者别的。当然,名字并不重要。我也记不起是什么原因让我留意上这版面的。我并不喜欢那上面有关读书的文章,要不掉书袋,要不就是肉麻的吹捧,或者不着边际的废话,而关于阅读的个人体验、书的社会价值和美学意义,这些本该属于读书的内容,却很难寻觅。

  邮局里面不卖报纸,只卖杂志,各式各样的杂志,但我只买《收获》和《读书》。毕业时,我艰难地拎着那两捆绑好的杂志走在校道上,我从未想过一本本保存下来居然这么多、这么重。杂志的边边角角都是灰尘,它们都旧了,墨香已荡尽,一如身后流淌的时光。我还清晰地记得,每一次买下杂志的场景,边走边翻阅的急切,上天桥,下天桥,逆着中山大道的车流往学校走,有时,我甚至会在校园的某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把一篇文章读完才走回宿舍。那些鲜活的片断,都成了挟着感伤的回忆。此后,我又该去哪里找寻这样一份谧静和闲适的心境呢?毕业了,绸缎般的日子将被时间裁剪成一床蚊帐,被生活淘洗成丝缕的布条,千疮百孔。在校门口,我把那两捆杂志送给了收旧物的人。

  那时,我们系的男生都住在东十六宿舍楼,隔一条校道,就是学校的图书馆。站在宿舍门口,可以看到进出图书馆的人。早上和傍晚,馆前的空地总是站满了背书包的人,大多数是女生。她们在等待图书馆开门。她们总是那么勤奋。

  我在图书馆只看过一次书,就一次,而且时间特别短。跨出图书馆大门,我想到了“落荒而逃”这个词。打败我的,是那一排排直抵天花板的书架,是那一个个书架里一本本竖立的书。我知道书如瀚海,但当它以如此密集、如此庞大的阵势直接呈现在我面前时,那一刻,我感觉到一个书写爱好者内心巨大的无力感。那些书铁锤一般,一下子砸碎了我成为一个作家的梦想。即使写下一本书、十本书,在这些书面前又有何意义可言?用尽一生的力气,冰冷地躺在书架的一个角落,无奈地等待某个不知名的读者,就像一个籍籍无名的宫女等待皇帝突如其来的宠幸,白了头发,空悲切。我的沮丧和无力感很长一段时间在生活中弥漫。我后来才渐渐地让自己坚强起来。一个人,就如一粒小小的尘埃,但是,即使如此渺小,如此轻飘,终归是存在过,终归要有一个安放的位置,那就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我再也没有在图书馆读过书了。我以为不会踏进那栋四层的黄色大楼,但还是被宿舍的一个同学忽悠进去了。同学是《飘》迷,整整四年的大学生活,他几乎每天都会捧着《飘》,会背诵里面人物大段大段的对话,对里面每一个人物的生活经历、性格特点、命运结局了如指掌。他以为我平时写点小说散文,买些文学杂志,便如他一样热爱《飘》。其实,不是,我自始至终就没有读过《飘》。图书馆推出了租看好莱坞大片的业务。他以免费帮我买早餐为诱饵,要我陪他去租看《飘》。我本就不是一个立场坚定的人,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那天上午,我们想在图书馆的一楼租《飘》的录像带,却说已被别人租走。我为自己的离开找到一个足够的理由而高兴,他却沮丧得像失去了目标的猎犬,在大厅里打转,又到一楼东边的那一个个卡座打转。他找到了看《飘》的卡座,可以坐六个人的座位只有四个女生。他拉着我,涎着脸,坐下,然后,对着那四个满脸问号的女生笑;然后,介绍自己;然后,说自己就是一个《飘》迷。他说了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天下的《飘》迷就应该相亲相爱。我站在卡位的外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径自离开肯定是不行的,这太不讲义气、太不地道了;但留下来,和她们挤在一起看,又委实太难为情了,毕竟我和她们素不相识,毕竟人家的脸上已经写着不欢迎。我还在犹豫,电影结束了。那四个女孩鱼贯而出,一眼都不看我们。而他,还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在想什么?他在等什么?在《飘》的面前,他像一块石头。

  我以为那些女生雨珠般的白眼能打消他心中的《飘》热,但没有。他的坚持出乎我意料,也许,这就是毕业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往来甚为频繁的原因。我对每一个个性鲜明的人都心存敬意。

  他也像我一样开始逃课。我逃课是为了睡觉,他逃课是为了他的《飘》。他每个上午都会去一趟图书馆,但他显然低估了《飘》在女生那里的受欢迎程度。图书馆就只有一套《飘》的录像带,有人甚至已预约了一个月以后的档期。当他在我面前啧啧慨叹时,我估摸他应该是看不上了。果然,一直到毕业,他都只能念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跟着他看了三部影片,都是世界名著改编的,但我都不喜欢。他对我的表现极为愤懑,他觉得一个中文系学生,一个热爱写作的中文系学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这是对文学、对名著的亵渎。我没有和他争论,一句都没有。我就看着愤愤不平的他,微笑。名著很多,但不是每一本都适合自己读。美女很多,但不是每一个都可以成为妻子,要挑,要选,要寻找那个最适合自己的呀!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忘记了呢?

  教育实习的前奏在三年级的最后一个月吹响,各式动员会、班级会、小组会,各种专题讲座,花样百出的试讲,把那个月塞得满满当当。

  实习在四年级开学后不久就铺开。我们年级分了好多个实习队,就是班里,也分了好几个组。我所在的那个组,去了东莞的莞城一中。

  塞满人和行李的大巴一辆接一辆地驶出校门。我的心中堆满了暗喜。我对任何一次出发都充满了期待和兴奋。我知道其实每一次的出发对生活并不能造成实质性改变,但,这一切,就像在固定河道上流淌的水突然转向,新鲜的风景扑面而来。即使风,也有了另一种的潮湿。

  实习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去了一趟东莞的麻涌镇,因为陈残云先生的《香飘四季》。如果说实习的生活平淡无奇,那么,这一次的麻涌之行便是唯一光彩夺目的地方。

  上初中时,恰巧读了《香飘四季》,珠江三角洲的水乡风光深深地吸引了我。我知道这是先生在东莞挂职、以麻涌合作社为素材写下的长篇小说。去麻涌走走看看就成了我的心愿。我总想,选择一个雨天漫步于田埂、小巷,细细品味雨打芭蕉的韵味,让身影和水乡交融,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呀。

  麻涌在东莞的西边,与广州相连。我去的那天是下午,晴天。公共汽车外,秋天的阳光一层一层地铺陈,像银色的绸丝,在微风中起伏。我喜欢这样的天气,它让我觉得干净和清爽。

  那天,我在麻涌行走的地方并不多,下车,穿过一些街巷,在一棵长在河边的榕树下坐了一会儿。我记得《香飘四季》中水生他们在榕树下开会、讨论合作社的细节。在榕树的下面,倒扣着一艘木船。船很小,船底有洞,铁钉已锈。水生他们就是用这样的船一趟趟地在水里穿梭,出工,运肥料,载回一船船的香蕉。几十年的时间像这棵榕树一样,叶落了,又长了,“嗖”的一声,就过去了。船老了,水生和凤英们也老了。我在树下闲坐的那些老人身边走来走去,我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水生凤英们的印记,但没有。他们和我家乡的老人一样,脸上烙下的只是岁月的足迹。他们闲适,恬淡,风轻云淡。是啊,麻涌已不是当初的人民公社了,而是一个镇。船也不再是行走穿梭的交通工具,远处的广深高速公路上,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

  离开麻涌时,天就要黑了。我深深吸一口气,上车。在车上,一阵阵的疲惫,一种遂了心愿后的失落和虚无。我知道,我必须来,我一定要来。我更知道,来了,就意味着一段挂念的结束,从此,在回望时,少却了一份牵肠挂肚的想。人生,也许就是这样。一切,都会放下。一切,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爱情总是长不过七月”。多年之后,我在一首写大学生活的诗中写下这样的句子。那时,我在学校里收获的爱情,花一样凋零了。生命的枝头,张挂的是一道光秃秃的疤痕。

  我们在学校的文学社认识,这样的开始显得老套,但对于我和她,却是事实。大学里文学社兴起于八十年代,并快速地达到顶峰,然后,开始走下坡路。尽管如此,校园里还是不乏爱好写作的人。每一个充满激情的年轻人都是诗人。文学社也就那样一届一届地传下去。她长得不算漂亮,但也不丑。其实,这世上大多数的女子都是这样,毕竟,漂亮和丑陋都是极端。但她有着让我刮目相看的才情。她写得一手好文章,字里行间漫溢的灵性甚为少见。只是,她写得极少,轻易不动笔。

  我们就那样相识,慢慢地就有了往来,也慢慢地就有了感觉。这样的过程,也是无数男女相同的经历,现在回忆起来也没有什么稀奇。对爱情的表达,古往今来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区别只在于每个人的声音、动作和表情。

  校道、操场、湖边、紫荆路……学校里可以留下脚印的地方,我们几乎都走过了。所有的日子像一张张重叠的照片,变化的只是时间留下的光线。

  白天上课,晚上见面。这是大学里恋人们相处的时间安排。中文系女生集中住在一个院子里,一个大铁门,一片草地,四栋两层的宿舍楼,一栋一个年级。一到傍晚,铁门外的校道、空地上就站满了等待的人。我在那里站过,倚靠着一棵粗硕的木麻黄树。我对木麻黄树有一种亲近感。在老家靠海的沙地上,有成片的木麻黄树。我就那样安静地靠着,我知道她一定会来到这棵树的旁边,来到我的身边,与我依偎着穿过熄灯前的时光。

  但我还是坚持写信,或长或短。那时,我固执地相信,语言在说出的那一霎就破碎于时间中,只有文字才能沉淀在回忆的深处。穿透尘埃的那一行行字,在岁月的尽头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在每一个返回宿舍的晚上,当宿舍里的人都睡了,我就在摇曳的烛光下,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在第二天的晚上,悄悄地交给她,再从她的手中接过她写的信。我甚至想,当我们老了,空寂的下午,斑驳的阳光下,相互靠着,一封封地翻阅这些信,青春的气息必将在阳光下缠绕。那时,纸肯定已经发黄,字一定还鲜活。那些写下的字,记录着我们年轻时的激情、勇气和爱,它们一定会让我们干枯的白发变得亮泽。

  我是那么坚定地认为,我们的爱一定能够穿过七月的毕业季,穿过时间的牢笼,抵达生命的尽头,但最后,我还是冒着倾盆大雨从她的宿舍取回整整一袋子的信,我从未有过丝毫的后悔和遗憾。在相爱的日子里,我们是真诚的;当爱消失的时候,我们是坦然的。

  而这,已经足够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一点点靠近毕业离校的日子。

  同学之间开始了轮番聚餐。我们又去了33路公共汽车总站的那家店,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吃饭时大家还是吆五喝六地热闹,但没有了以前的那份朝气,多了些惆怅。老板淡定地看着我们,在我们搀扶着离开时说,哦,就要毕业了。想来他定是目睹了一批一批的学生毕业离校。在女生宿舍门口等待的人还是像以前那么多,但熟人少了。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一批人走了,另一批顶上来了。我还依然在夜晚来临时靠着那棵木麻黄树。树涂上了一圈一圈的白漆。学校就要砍下这些树,也要拆掉中文系的女生宿舍院子了。尘埃落定,呈现的是现实的面目,狰狞或者美丽,更多的是阳光下平淡无奇的朴实。

  我依然在为工作而东奔西走,在希望的等待和无望的沮丧中交替前行。但我从没有感觉到绝望。我相信,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找寻到自己的位置,区别仅在于位置是否更为合适罢了。拍毕业合影时,我去了一家单位面试。等我匆匆忙忙赶回到学校,教学楼前面的空地已经空空荡荡。夏日的夕阳金黄金黄地落在教学楼、草地和我的身上。我抬起头,深呼一口气,然后,回到宿舍。他们将永远不会在毕业照中看到我的身影,那就让他们记住我此刻青春的样子吧。

  离校的那天,下雨,小雨。那时,我已经在广州城里找到了工作,行李也搬到了在校外租住的房子。我一个人,走在紫荆路上,雨落在我的头上、脸上。校园好像安静了许多,没有了昨天的嘈杂。我想,也许就因为自己的心态。昨天,还在同学之间穿梭,心里还堆砌着即将离别的愁闷,而此刻,都过去了。一阵风吹过,紫荆花摇晃着,我伸出手,摘下一朵放进嘴里。

  紫荆花,有一种凉凉的、绵长的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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