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集经典回放

宜宾李庄梁思成林徽因旧居
建筑,在即将成型的图册中相互指证。小青瓦的船,呵护蕃茄们的野心
和院落在秋日里饥饿的平衡。
在李庄,种植月亮的田坝像是纸上的
疤痕,扬子江蜕掉的皮,
一节翠屏成船,泊在战火中
重新长。一节,扶不起来,
在桥下识一些被江水泡软的字。
李庄的箭里趴着喘着柴油粗气的
铁船。地图上浸湿的钢盔,
像是第一城正在萌动的羽毛。
哲学成为鸟分类的篱笆,
长衫与江水互不往来,大词们被种在
书中,槐的刨花一直呼吁废除笔直,
和雨水的肤浅。
隔壁的假照片,已经在田中长成荷花,
淤泥中睡眠的李庄,开一次花,
就被纪录片在远处轰炸一次,而后,
沉稳一次,
直到土豆一样,在淀粉的
纯白中,慢慢化渣,沉实。
陈子昂读书台
蜀地的口音把唐风逼到幽州,一只雁,噙着天空的幕布,给怆然取暖。
蝉鸣的刀,被夕阳妥协在秦岭的酒色中,
男人们用疼痛,平衡水稻和小麦。
川腔攀岩而上,
像群山绵绵不绝的狗,在空中,
无处下口,
写诗的人,开始怀抱时间痛哭。
高速公路的耳朵听见涕下还在涕,
直到,在酒中倾城,
在纸上,哭痛铅笔的丛林中长出的国。
嵌在书中的钟,抠出来,读出一声,
朝代就茁壮一里,
十声过后,山河丰沛,
唐诗即为鼎盛,为悠悠,为不见。
汽车和我,都是唐诗的路读过的字,
被拾遗种在陈年的读书台,
钟敲过的风中。
前也不得,
后又不敢。
黄忠路
黄忠墓、黄忠祠位于成都西门,修路,毁于1965年。墓本有异议,祠再建未尝不可。——题记
车载台的三国,像街上拖着的大刀,
把游客逼进街名线装的破损处。
汉升的句号,被装载机碾压开来,
薄到世故的斑马线上。
楼盘高于成烽火,
单车的匕首,在羊肉汤中,
寻不见敌手。
年迈的兵器们,
聚集在蜀汉路出城的红灯中。
汽车的苦肉计在街上离间月光,
女人贩卖投降的豆腐。
铅笔中的旧人用乌鸦做假,
坝坝茶,
给三国的失效期照明。
川剧被暗箭中伤,演义的扮相,
正在回锅。
高于蜀的麻雀在腔调边上饮水,
唱本中的国土被红灯瓦解,弦一松,
汽车的箭纷纷逃亡。
庶出的公交车,给汉升戴孝,
在地图上哭完,
停在黄忠的名字上过夜,秋风一紧,
像是守陵的暗哨。
在成都读唐平油画《花儿卓玛》
卓玛,我的一个前世是一朵花。卓玛,我所有的前世,就是你的花丛。
我想你一次,太阳就发出一丝的光,
你的名字已经被我念想成万丈霞光了啊。
蓝色的鸟鸣是你夏季的长裙,
那些青春着的藏马鸡,是一条小溪,
从你的眼睑深处流了过来,
我看见了我们的村寨在山谷里飞翔。
我闻到了栖在你腰肢的那缕香,
那些和鱼儿一样,未嫁的长发。
月光的念珠在你姣好的手上,卓玛,
香,到哪里,花就开到那里。
绿松石的天鹅指路,
我的今生,和你的名字就在那里。
卓玛,我的每一个来世就是一粒珊瑚。
卓玛,我所有的来世,
就是你头上系着的那么多妩媚,
你要给我收拾好了。
卓玛,在来世,你看见的每一朵花儿,
都是我的命,是我那一生的名字,
譬如白头翁,譬如断肠草。
卓玛,在来世,如果你看见一片,
今天这样开着的花儿,
卓玛,那就是我的永生永世,是你的命。
罗江庞统祠
在落凤坡。一支箭钉在白马没有跃过的,空隙。蜀字在枯了的柏树上喘气,用手工,
想象一些天气的源头。
罗江大义,伸手接住线装的三国中,
那页散落的雏凤。
献计的石头,用霸业的苔藓与我耳语:
乌鸦是旷野唯一真实的名字。
我把诡秘的石头筑成房屋,在窗棂上拴马。
屋外是涂着胭脂的白马,只一笔,
成都从此不更名。
屋内是狡诈的粮草,用水说谎,
用江山的药壮阳。
其实,射落在坡下的是一句话。
庞统兄,我纵是话家,也不敢言语了。
在落凤坡,杂草在没有凤的新书中疯长,
汉柏死在朝天空走去的路上。
有人用豢养的竹子写字。肥硕的乌鸦,
把藤蔓伸进了演义。
庞统兄,落了也罢,
因为三国的电影,义字早已落荒,
从此,再不演义了。
梓潼七曲山大庙文昌星祖庭遇雨
想要成为星宿的人,掉下来,成了雨滴。
在梓潼,拖拉机的白发与天空隔壁,
古柏的古字空洞,
我把雨滴码成古字的邻居,天旱时,
请他们从纸里出来,走走。
种下的书用雨滴的耳朵穿墙,
柏,把一个朝代写得没落,
再把人心写偏一点,与古字不重。
乌鸦边抽烟,边清洁人们说话的路线,
把柏油路卷成轴。
汽车喇叭声的农药,假装给历史除病害,
壮胆。
雨落得越多,淋得柏的身子越沉,
人们越是够不着星宿。
雁江临江寺豆瓣厂
井从唐代的寺院中芽萌,长到清朝,成一枚蚕豆,一瓣已经菩提,
一瓣还在迦叶的手势中发酵。
钟声已经圆寂,
辣椒的红绳把井系在临江寺
空洞的地名上。
坐在江边的农业标签,练习飞翔,
被卡车印刷到指示牌的青春期里。
在地名上种辣椒的人,
拿豆瓣们发酵出来的高速公路擦汗。
白鹭被迦叶的树荫隔在缸
世俗的外面。
给一座手写的寺院加盐,加水,加香油,
加一河的阳光,再添一船书写过的月亮,
加早醒的木门刚开启时的露,清晨,
必是清朝的清。
最后,减去盐,减去水,减去香油,
减去阳光,月亮,减去露,只留下,
临江寺的地名,
拿清水,煮熟一碗干饭。
青神汉阳古镇
铁匠不停地锤打岷江,声音越来越肥,隔壁的鱼,把竹篮中的诗词一捋,
水越来越瘦。
世间的佐料,在篾片上不分东西。
一句唐诗,半阕宋词,海椒若干,
算是明朝的现代,
可以调和民国的食谱,和江面的日子。
在江阳,笨拙的花生在杆枰上,
平衡乌鸦与影子之间的男女。
蹲着的供销社,给拖拉机主持会议。
轼不语,看赶场的姓氏
被铁匠一一锤扁,漂在岷江的专制中。
聚集的鸡,退缩成标签,
在场坝上画地。
灭绝食材的是手艺,和口语中淫浸的
碑。
一碗唐诗,一盆宋词,
一只在江阳的码头上拄拐杖的老鸡,
把一条江养得更长,
长到可以拴住一个国家,包括她的
隐晦。
李白递给苏轼的码头,
是这条河的图钉。
彭山江口张献忠沉银处
风秘制的传说长成棉花,把梦垫得春天状。
岷江的被子一盖,
川腔捂死在银子的倒春寒中。
字不经风,夭折在盖碗茶的路上。
风声被时间的码头煎熬,一紧,
真还炼出了银子。
挖掘机在冬天最瘦的说话处,
给日子开药方。
姓氏一摞摞的空碗,
被明末的枪一挑,便烂了四川二字。
蜀犬一吠,天下川人皆麻城。
风让铁皮船的辣味驯养成伤疤,
挂在书中,繁殖简化的字体。
银子在岷江骨折的号子里,
贩卖人口。
画眉教张献忠的名字唱川剧,
水在粘连撕裂的姓名,
我把手机喂给了木偶的骡子,
也算有了表情。
华莹山双枪老太婆塑像前听故事
皮肤的蓑衣,把红色的口号裹为鱼,游成《红岩》
被杜鹃啼到纸写的天上去了。
群山拧出苍翠,掩藏发芽的枪,
和埋在土里的会议,
情报的鸟,在树梢上印刷报纸。
汽车的瓢虫,把公路拴在写着字
的风中,路标清凉,
我是撒在时间里的传单。
一声枪响,击毙性别不同的另一声枪响。
子弹潜伏在连环画的年龄中,
滑杆抬着的书,在白色中,
随意进出。
我把年少的情报乔妆成白发,
直到风吹红。
楠木的哨卡,把叛变的山路,死死
扼住,我从年少的《红岩》中赶来,
红腹的锦鸡,把群山飞小,
把民国嵌在雌雄的两声枪响中,
再也无法长大。
平昌米仓古道邂逅张大人花
在江口。用花朵上的时光酿酒的女人,一扭腰,就把从秦长出的米仓道,
拧出了水来。
一句诗背着荔枝朝北疾行。
在花朵的酒幌下,只是一歇,
玉米中发芽的身姿漫过河堤,
荔枝的香便是一个唐朝。
鹧鸪用道旁的柏枝把满天的大雾撩破时,
我正试图用山歌的标本,
还原地名们细小的爱情,
花比雪片大,终是盖不住天。
洁癖的纸死在路上。
一船的字成为一个县名被水路接住。平昌。
花栽在县志最容易遗散的那座山的背阴处,
每一字都向阳,
人们和背篼在暗处潮湿。
把时间的酒中过往的诗句炼成铁,
一声鹧鸪,薄一分,
直到铁皮船一直下到重庆的号子里。
一读,还有平昌秦时的古音。
在江口。用花朵上的时光酿酒的女人,
一扭腰,把从秦长出的这条古道,
给拧断了。
通江银耳博物馆
露生耳。把一支飘浮的曲子用节气聚拢来。在通江,耳朵让女人的眼睛噙着,一落泪,
雾被洞穿,唯有倾听而已。回声在天空中,
把清晨又清晨了一次。
把银圆洞穿的耳朵,在天上飘着漂白的字。
用栎木的字典订购清朝,
玻璃的小辫一撩,耳朵与花朵只是一字之遥,
不管我青冈木上写出的山水。
坐在银耳旁边,风一颤,我的怜惜就多几许。
谁听走了孤独,又把它埋在了哪一棵树上?
还要用谁的名字重生?
在通江。人是江上漂着的耳朵,
听天掉在水上的干净。
我木桨的耳朵听见了一切。
露生耳。我身后的曲子走得慢,
一颤,成了露。
我身后的通江走得慢,女人们一颤,
便成了字典里的雾,
慢慢地氤氲,把陈年的身世凝成了露。
我走慢些,等着清朝的女人和我一般大,
教我识银耳,白颜色的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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