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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枇杷熟了

时间:2009/6/11 作者: 彤欣 热度: 333037
  在群山环抱的一块椭圆形盆地上,依傍着流水清澈的大溪,有一座古老的条块形分布的小镇。树杆似的大街,枝丫似伸展的小弄,都是用溪滩上采集来的鹅卵石铺筑而成的,两边站立着一一相依古色古香的青砖瓦房。沿着卵石小弄再一直朝前走,卵石路忽而消逝了,向前延伸而去的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两边变成了稀稀落落的一间间草瓦泥墙的茅屋。
  
  我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小镇,这样一间茅屋里。虽然我的个头,还远远没有长到站到窗前就能望见外面的世界;虽然我趴在窗前小桌上,靠着煤油灯微弱的火光做作业时,不可能看到外头的一切,但我心里知道,窗前有棵小枇杷树,不管是白天黑夜,还是风雨霜雪,始终如一地守候着我。我还在穿着开裆裤的年龄时,就常常默默地看着它欣赏它;它也迎风舞动着充满灵性地看着我,好象想跟我说话似的。我就问它:
  
  “你是从哪来的?你有爸爸妈妈吗?”
  
  它摇摇树身,告诉我它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反而问起我来:
  
  “那么,你又是从哪来的呢?你不是有爸爸妈妈吗?”
  
  是啊,我可以问爸爸妈妈啊!妈妈告诉我:
  
  世上不管什么有生命的东西,象人啊,鹅啊,鸡呀狗呀;枇杷啊,桃子啊,树呀草呀,起初都是一颗种子,经种植孕育后就有了生命。
  
  比如我们家窗前的这棵枇杷树,原先只是某颗成熟枇杷肉中裹着的一粒籽,因某种机缘,它落在了我们家窗前松软的土壤里,经阳光的照耀,雨露的滋润,在万物生长的春天里就萌芽生长成一棵小树了。
  
  我呢,是父亲的种子,因和母亲结婚成家,经母亲十月怀胎,一个新生命就呱呱坠地了。母亲对我说:“你是我身上掉下的心头肉啊!等你长大成熟,成家立业了,可不能娶了老婆丢了娘哦!”
  
  我说:“等我长大了,有本事了,绝不娶什么老婆,我一定要赚好多好多的钱,造一座全镇最高级的房子让爸爸妈妈住,让你们过最美最好的日子!”
  
  妈妈欣慰地笑了:“好啊,真是乖儿子!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劳动着生活着,盼的就是这一天啊!你是我们家的希望啊!你可得争气哦,等读书了,就要好好用功,不说考全班第一吧,也得考个九十五分以上,排在全班的前头!乖儿子,你说是吧?”
  
  “嗯!”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向母亲庄重承诺。
  
  从此,我每天穿着开裆裤跟小枇杷树一块玩时,看到比我大的孩子背上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心里总有满满的羡慕,强烈地盼着自己快快长大,也象他们一样每天迎着太阳,唱着欢乐的歌,背上书包去上学。
  
  小学生们蹦跳着的身影远了,欢快的歌声听不见了,我就孤伶伶地蹲下身去,把一捧一捧湿润的泥土堆到小枇杷树的根部。然后浇淋上从阴沟舀出来的肥水。它完全是一棵野生的小树,是谁不经意吐落的一颗枇杷籽长出的小树,所以入土较浅。我就常常从较远处,用自己的小手一捧一捧地运送泥土,堆积出它得以生长的厚实根基。扒开松软的泥土,常常可看见一条条游动的蚯蚓,小的象针那样细,半透明的红红的;大的有筷子那么粗,黑里透红,头颈处还有一个白白的圈圈,头一拱一拱的吐出一股怪怪的气味,仿佛想咬人那样。
  
  有一天我尿尿生疼,小鸡鸡还出现了水肿。我害怕了,不知得了什么怪病,大声哭了起来。
  
  妈妈说,小男子汉还哭得出来?不过被蚯蚓气哈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是常常让鹅吮你的小手手吗?它的唾液有很好解毒功效呢,你只要让鹅嘴吮吮你的小鸡鸡,明天就没事了。父亲曾告诉过我,自己的唾液是好东西,身上不管是被虫咬还是生疖毒,只要用清晨醒来的第一口唾液抹抹就会好的,我屡试屡验;听了妈妈的话,我又知道了鹅的唾液也同样是好东西。
  
  小枇杷树的四周长满了绿绒绒的青草,是鹅最爱吃的饲料,在旁边,我们家就圈养了一只大白鹅。
  
  鹅,鹅,鹅,曲颈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其实,关于鹅,它不仅美丽可爱,更有强悍的一面,农家养它,多半是因为它具有看家的能力。比起狗来,它毫不逊色,只要有居心不良私闯民宅的人出现,它就会朝天大叫,并死死钳住歹徒不放,直至主人出现为止。对于它的主人,它则表现出非常温顺的娇态来。
  
  听了妈妈的话,我便走到了鹅的身前,抚摸着它的头,告诉他我的病情,要它做回医生。鹅就很听话很通人性的吮了我的小鸡鸡。
  
  第二天,奇迹就出现了,尿尿再不生疼了,水肿也消褪了。
  
  从此,妈妈再不让我穿开裆裤了,说我又长大了。我开心地站在枇杷树前,让它欣赏我的满裆裤。
  
  我说,枇杷树啊,你又长高了。
  
  枇杷树说,你不也长高了?
  
  我和枇杷树,一天一天往上长着个子,一年更比一年高起来。
  
  秋天来了。秋风扫落叶,白杨树、桕子树、梧桐树,还有好多好多的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树身,变黄的叶子全掉完了,铺满了一地,随着萧杀的秋风到处旋转漂零。而我的小枇杷不畏秋风,满身绿叶依然晶莹剔透,随风招展。它的叶子可是宝贝哦!因此老天网开一面,保留着有价值的东西。
  
  冬天来了。我的小梧桐是多么坚强啊,它不仅不怕长长的黑夜,不怕萧萧秋风,也不怕数九严寒,依然一身绿叶,婷婷玉立。
  
  相比之下,我就有些显得弱不禁风了。我最怕的就是每年的寒冬,特别是穿开裆裤的日子里,呼呼的北风直往开裆处,肆无忌惮地灌进我的肚子和胸口,冻得我索索发抖涕泗横流,咳嗽一声连着一声炸响。
  
  所以,每当冬天,我和我的枇杷就只能隔墙相望了。
  
  妈妈怕我冻着,就不准我随意出屋了。让我整日抱着一个火熜取暖,然后让我服下用枇杷叶熬制的热呼呼的汤汁。
  
  枇杷叶真是神奇,我喝下用它煎制的汤汁,就不再咳嗽了!
  
  我是多么感激我的小枇杷树啊,它不仅独自坚强地默默地承受着风霜雪冻,还舍身医治好了我的病痛。
  
  春天来了,雨水绵绵。我常常爬上窗前的小桌,久久跪趴在窗台上,凝视着我的小枇杷树,遥望远处的田间山野。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响,我惊愕地看到有一颗火红的圆球,拖着长长的烟尾巴,从天上掉在了广袤的田野里。
  
  我猜想这一定是一颗从天而降的种子,那么,它将长出一棵怎样的树来呢?一直到我们小镇家家户户装上了电灯,用不着再薰黑烟缭绕的煤油灯时,我才一下明白了:那天上掉下的红红火球原来是一颗太阳树的种子啊!
  
  在我们小镇家家户户点上电灯这年,我已是胸前飘着红领巾的小学五年级学生了。我以小镇通电灯为题材写了一篇《太阳树》的参赛作文,结果得了个全校一等奖。也就在这一年,我的枇杷树开花了。妈妈说,枇杷知道你学习用功,得到了奖励,所以开满了鲜花,对你表示祝贺呢!
  
  枇杷具有不一般的独立品格,金秋时节它为别人的丰收而欢欣鼓舞,绽花怒放了,小小的白花缀满在锥形的花序上,象一把把白晃晃的尖刀剌向萧杀秋风;严冬里冰封雪冻,万木萧疏一片凄凉景象,它则悄悄结出了累累果实;春临大地,百花争相报春,斗美亮艳时,它则奉献出了黄灿灿的满树成熟果子,让人尝尽了春光的香甜圆润。
  
  妈妈说,我们家的枇杷树完全是属于我的,春天里满树枇杷采集下来,拿到街上卖了,你一年的学费就足够了。假若我学习用功,成绩优异,它的花就会开得特别欢,它的果子就会结得特别多特别大。
  
  一树枇杷就是我一年的学习费用啊,所以当枇杷即将成熟的日子里,我们家的鹅就义无旁贷地肩负起了保护果实的责任。当我背上书包上学去,爸妈背上锄头出工去的时候,总有一群未上学的孩子,馋馋地候在枇杷树的不远处。他们不停地想靠近枇杷树,发起“偷吃青果”的总攻,但屡屡被我家凶悍的大白鹅吓得屁滚尿流,大败而撤。
  
  有一次,一个小孩逃得慢了点,就被仰天大叫的大白鹅钳住了后衣摆,死死揪住不放。幸亏遇上妈妈出工回来了,及时救下了这孩童。否则非把这孩童吓昏不可。
  
  妈妈摘了一把青果,分给这些想“偷吃青果”的小孩一人一颗。告诉他们,其实不让他们偷吃,不完全是小气,而是青果确实不能吃,又涩又酸的,又有什么好吃呢?摘了就是一种浪费啊!你们要记住,好奇是小孩的天性,但必须知道,做任何事情只有等到成熟的那天到来才能做哦!
  
  一群想偷吃青果的小孩,被涩涩的青果锥麻了舌头,“咝咝”地伸在嘴外头,半天没能缩进去。从此,这些小孩就断了偷青果的念想。
  
  在我考进城里中学的那一年,我们家的枇杷树,花儿开得特别的艳丽,果子结得特别密实特别大个。我进城读书的费用全有了。
  
  妈妈说,你真得很争气,真得长大了,难怪我们家枇杷大丰收呢!
  
  我进城上中学之前,久久地站在我的枇杷树前,跟它说,我真的很感谢它。一定用真才实学来报答它,实践小时对妈妈庄重作出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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