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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时间》

时间:2023/11/9 作者: 诗选刊 热度: 12285
◆◇ 黄恩鹏

  品读《时间》

  ◆◇ 黄恩鹏

  如果你的表停了或者不准确,请不要惊讶,这是一片经常丢失或者弄错了时间的地方—— 罗布林卡,当开门的僧人从落叶后面走来的时候,已是超过规定的开门时间近一个小时了,他一脸梦境地推开历代达赖喇嘛的这座夏宫大门,恍若推开了过去的时间。在哲蚌寺,下午四时那儿已成了一座空寺,除了露出一条胳膊仿佛停停走走的表针一样的红衣僧人,只有半山上的经旗彩幡被绑住了翅膀似的忽扇着。晚上七点了,太阳还迟迟不肯落下—— 这真是一位固执的有着巨额遗产的老人,时时修改着遗嘱而不肯交出管家的钥匙。而佛更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不论白天黑夜,都有酥油灯亮着,一万年的佛,哪有必要计算人间的分分秒秒呢。天空的雷声敲响了佛的时间,你只能相信,在佛的时间和人的时间的交叉路口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大事情。

  没有体积也没有重量的时间,就像一册神秘的传说中的沙之书,你怎么可能查找出文字注释呢?

  —— 阳飏:《时间》

  罗布林卡是宗教圣地,是缔造神话的灵地。这里有“永恒不变新宫”的达旦明久颇章宫,预示着时间的不确定性。预示“永恒不变”之内涵的喻象。但是,谁也无法证明时间的准确度,因此时间的永恒,或许仅仅是一个传说。但是,阳飏却给出了亲历性的“互证”:内心的认定与僧人开门时间,在一种“惊讶”中互相楔合了。这种惊讶并不奇怪,它有着普遍的意义——“这是一片经常丢失或者弄错了时间的地方”,一切凡俗的认同,在这里将失去它所谓的“公正性”。比如“表停了或者不准确”,这一切在神圣之地,时间是被颠覆的常态:世俗的时间与神灵的时间的错位。“开门的僧人”是一个符号,他的肉身是世俗的,但却也是错位地进入了一个时间的领地。于是,这个“开门的僧人”的存在,也是梦境中的存在。这便呈显了时间的模糊状态。这个叫罗布林卡的夏宫,是历代达赖喇嘛休息诵经之地。修炼者本身,在这里将遗忘时间的存在,这是进一步的求证。那么,由一个活在当下的僧人推开了代表着“历史”的夏宫大门,本身就说明了在历史与现实是可以沟通的。时间的连缀就有了合理性。不管这时间是俗世时间还是圣灵的时间,皆会交融在一处。包括人们内心的惊讶和疑问。

  “在哲蚌寺”,是一个“确指了的”时间地点,这个时间是世俗的“下午四时”,给人一种认证的必然。这个时间里,寺院却空无游人了——“除了露出一条胳膊仿佛停停走走的表针一样的红衣僧人,只有半山上的经旗彩幡被绑住了翅膀地忽扇着。”这一段描述,是为了印证时间在这里为何能“经常丢失或弄错”。时间在这里,被一种物象替代。这样的描述,让人似乎看见了时间的“不确定性”。那么生命在这个世上,也就不存在永恒,而是随时会出现错位性的变化。“宿命观”也就成立。因为一切所谓的公正性,其实是不存在的。

  再接下来,又一个被确定了的世俗时间出现:晚上七点。这个时间,也在这里失去了公正。太阳还迟迟不肯落下。昼与夜的交替,也是模糊不清的,生命出现了悖逆。有着“巨额遗产的老人”,“时时修改着遗嘱而不肯交出管家钥匙”等等,从开始的“开门的僧人”“超过规定的开门的时间”,再到此时的“太阳还迟迟不肯落下”。这是时间的由小单元到大单元过渡过程,也是小元素到大元素的过渡。那么,诗人到底想要说明什么?我想这其实是一种大的宏观性的宇宙意识对于大时间的更替、改变。而作为俗世中的人,是无法窥见其中堂奥的。这个堂奥,就是永恒与瞬间的联系。出世入世,都是一种时间的更改:除了永恒,一个瞬间会有诸多种改变。作为凡俗的人无法觉察,只有神灵知道。

  一瞬是一万年,一万年也是一瞬。时间是庞大的,这是对于珍惜者来说的;时间又是短暂的,这是对于挥霍者而言的。如果再引申一步:“佛更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不论白天黑夜,都有酥油灯亮着……”如此,诗人对于时间的确定与非确定,就有了一个非常深邃的四个递进的大跨进式的“求证”:

  人——“当开门的僧人从落叶后面走来的时候,已是超过规定的开门时间近一个小时了……”

  宇宙——“晚上七点了,太阳还迟迟不肯落下—— 这真是一位固执的有着巨额遗产的老人,时时修改着遗嘱而不肯交出管家的钥匙。”

  神性——“佛更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不论白天黑夜,都有酥油灯亮着……”

  更大的神性—— —“天空的雷声敲响了佛的时间……”

  在叙述完了上述四个“求证”之后,诗人作出的判断则与众生不同。但他也是在回答:

  “你只能相信,在佛的时间和人的时间的交叉路口一定会发生一些什么大事情。”

  由此可以看出,诗人是以大的精神宇宙空间,来承载和审视“时间”这一个概念的,而非从人本的世俗印象里求证“时间”这一概念。那种人本的时间求证,本身就是机械的、冷肃的,很可怜也很可悲。因为人与其他的灵物一样,在传承中喻示生命的不息。那么多的时间是肉体的而非精神的,肉体感觉的,会随肉体之衰老而变得模糊不清。那么,对于诗人来说,他又是如何解释这个时间概念呢?诗人的回答则以一个非常精彩的句子,来作诗的结句:

  “没有体积也没有重量的时间,就像一册神秘的传说中的沙之书,你怎么可能查找出文字注释呢?”

  “沙之书”是出现在河流或大海滩岸的人的书写或自然的书写,但是它的出现始终在变化不定,也预示着时间的不稳定状态。展示时间符号的易变性质。沙子的变化,具有时间的隐喻。阳飏的《时间》,让我想起了维尔弗莱多·加利萨雷斯的长章散文诗《沙痕》,时间如同沙痕的流变,它所传达出的教诲,是自然的教诲,更是神的教诲。时间用种种手段想抓住流沙,但是灵魂却在时间的波浪里起伏不定,或者夭折。沙痕以海滩为模子,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变化不定和“游移”状态,这种游移,是不稳定,或者是瞬间改变着的,是时间符号的易变性质,带着明显的隐喻性。或者如同博尔赫斯的《沙漏》,也同样写出时间的偶然性质和不绝变化。

  阳飏在时间的认同上,并非停留在一种常态的认知上,而是在一个有着神性的宗教灵地,来读时间的隐秘性和隐喻性。他告诉了我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时间。而真正的时间,我们无法准确地阐述和描摩。他认为:在如此这般的闪烁不定的时间面前,我们很难找到一些准确的“文字注释”。也因为人类的目光短浅,无法洞彻宇宙生命与神性世界的诸多奥秘。但是,时间本身是一种神秘的存在,它绝然不是世俗“规定性”的那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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