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
静默,取代了所有的修辞。
这样的夜晚,我在空旷的黑里,点灯。
我所追寻的万里晴空,一口吞下通往远方的路。来不及收好茂密的脸谱,一天的二十四小时就已破裂。
抬头望,银白色的骨头弯下脑袋。我脖子一晃,它就掉进了凄怆的深渊。
故乡,越来越像一个谜语。
时间不断更改谜面,我不知道,我一眼还能认出多少乡亲?
唯有田埂上的马兰头,像偷懒的媳妇遛进了城,偶尔在菜场朝着我羞涩地笑。好熟悉啊。她们让我时常怀抱乡愁,带我回到蛙声与蝉鸣中间,重读我浪费过的那条小溪。
这么多年,天上掉下来的碎步阳光和正步雨水,我统统都接住了。
唯有一些萍水相逢的人,渐渐被迁徙的脚步挤走。
永远挤不走的,是故乡的身影。
任我怎样挥霍距离的自由,把一行诗句藏得有多么偏僻,她都能将早已陌生的一切,像风筝一样拉回来。
她安住于我的时间扉页,不是由我来定,而是半块月亮主宰。时间之上
来不及转身,脐带就生出白发。
落叶在风中喘息,祖辈们渐渐步履蹒跚,皱纹里的笑声和泪水,顺着山谷,在几块石头上磕磕绊绊后,很快就流进了黄土。
父辈们跪下,半生的倔脾气突然枯败,膝盖上粘满遗憾和灰尘。
“怪只怪,平日里孝心太偏僻。”
然后,犹如一场来去无痕的雪。融化。蒸发。
包括远亲近邻的恩恩怨怨,分不清对错的,也一笔勾销。
春暖花开,我们领着孩子,在清明时节的细雨中留下祈祷。没有人敢哗众取宠,拦住宿命,但一炷香的烟雾,历经前世今生,我们终究决定鼓励和继承传统。
这伟大的传统,一直屹立在时间之上。
世世代代在劫难逃。
人前唠叨,人后数落。一辈子,接着一辈子。
当我们眼睛里微弱的火光,只能求助晚霞完成忏悔,我们才发现,二十四分之一和六十分之一,已走过我们来生的思念。
佛说,太匆匆,一切应无所住。
而时间,永驻了它的青春。昼夜平衡,一端深入过去,一端指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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