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河龙巷龙首上,便是柳安然家的豆腐坊。
柳安然,原本是位私塾坐馆先生,整日与蒙童相伴,念些子曰诗云之类,日子过得颇闲适。有一年,在他手上痛失一副楹联,自觉有辱族命,恨气半途改道,开起了豆腐坊。
那副“蓬莱文章建安骨”的楹联,为柳氏祖上一位大文豪之亲笔。大文豪持此楹联,亲往香河认宗。原本该成为香河一段佳话,传之后世亦能平添荣耀与自豪。然,大文豪身份特别,乃一代帝师。通常而言,这是件锦上添花的美事。但香河老辈人不这么看,伴君如伴虎,哪一天龙颜大怒,后果无法预测。历史上诛连九族的事,并非没发生过。
大文豪虽认宗无果,还是留下了那副楹联。此楹联之重要,不言而喻。于是族人商定,尊联由柳氏辈分最高者保管,代代相传,待时机成熟,将此联请入宗祠,让大文豪认祖归宗。
几代下来,那副楹联就这么循序相传。传到柳安然手上没几年,这被柳安然视若性命之物,却被一场意外的大火所焚。面对从天而降的大火,柳安然别无他法。只能恨得跺脚:“有辱族命!有辱族命!”
自此,柳安然改弦更张,开起了豆腐坊。
柳安然家豆腐坊,用的是自家后院的草房。草房通长三间。东间,属锅灶间。砌有大锅灶,开三个灶堂口。最里边支有一口大江锅,为烧煮豆浆之用。中间和口边两个灶堂均小,口边的最小,灶上安的是家用锅。这两口锅,以日常家用为主。凌晨烧煮豆浆时,也会用来过浆。把大江锅里的豆浆往另外两口锅里舀,以便完成豆腐制作过程中极重要的一道工序:点卤。
中间,乃石磨间。支着副石磨,磨豆浆之用。磨盘以木桌为支撑。紧靠桌边有只中等容量的粗瓷缸,承接磨浆时,从磨盘上流淌而出的豆浆。磨盘上支有三角形磨架。磨架横档处的麻绳拴于房梁之上,磨架呈水平。将磨架三角尖端套进石磨边缘处的磨眼,推磨者手握横档,按顺时针方向用力,石磨便开始工作。
西间,属压榨间。摆着张长长的木桌,还有几只大水缸。长长的木桌之上,放着压榨豆腐、百叶用的几箱木框。每箱木框规制相同,呈正四方形,四周有面,上下无底无盖。其底板、盖板均需外上。
豆腐要压,百叶要榨。压,说来简单,点好卤的豆浆,倒进装好底板的木框内,盖上盖板,加上几块重物件儿,废弃的磨盘之类最好,干净,压重。
榨,工序就复杂一些。同样得将木框装好底板,在框底先垫上白粗布。这白粗布,称作浆布。长得很,长度可达数十米。制作百叶时,舀一勺浆,放一层布。完成这道工序,讲究的是舀浆匀,放布平,松紧适宜。
如此,一层一层,一来一回,装满一框,上盖板,用根长木棍别住,下压。这木棍下压,靠机械原理进行力量传递。木棍一头别在铁环内,铁环位于木棍下方,自然形成一股向下的牵引力。
榨,时间之长短亦讲究。如何掌控,纯粹靠经验。做豆腐百叶的师傅多半不会说,这与点卤类似,堪称此行核心技术。
几只大水缸,存养豆腐之用。新近制作好的豆腐,不能干放,得在水里养着。粗瓷水缸透气,养豆腐好,不易变味。
百叶的存放,只需湿布包裹即可。技艺精湛的师傅做出来的百叶,一斤几张都有定数。不用秤称,张数一数,便知斤两。一个字:准。柳安然出手便如此。
豆腐坊后身是一条小河,与香河相通。这新鲜的豆腐百叶,出柳家作坊,便可装上小船,到外乡去卖。
大哥柳春耕离家之前,划船外出卖豆腐、百叶的,多半是妹妹翠云。
柳翠云划着小木桨,边划边吆喝,她的叫卖声在香河上响起:拾豆腐——百叶咯——拾豆腐——百叶咯——
就这么边划边卖,不一会儿,柳翠云卖豆腐的小船,就到了邻村的水面上。沿岸水桩码头上,有村民叫喊,卖豆腐的,把船拢下子,给我拾两方豆腐。
在豆腐、百叶这一组合中,百叶天然处于从属位置。一般人们提及,总是豆腐优先,百叶次之。有时,仅言及豆腐,完全忽视了百叶之存在。
这一带,村民所言“两方”,并不确指,是个概数。柳翠云外出叫卖时日已久,自然知道村民们的意思。船到跟前总会再询问:豆腐拾几方?当事人自会报上数目,若是自作主张,只拾上两方,多半会弄错。
曾经有一段时间,柳家这卖豆腐的小船,由柳翠云一人独行,变成了二哥柳春雨和他的心上人琴丫头两人结伴而行。那也算是柳春雨和琴丫头相爱之后,度过的美好时光。
拾豆腐——卖百叶咯——柳春雨划着木桨,边划边叫喊。细心的一听,便知他与妹妹翠云的叫卖稍异。柳春雨将“拾豆腐”与“卖百叶”区分开来,显然更准确。其实,将“拾”与“卖”二字区分,也是当地这一行的习惯。
柳春雨叫卖声刚出口,没等有人招呼,坐在船头的琴丫头便来个鹦鹉学舌:拾豆腐——卖百叶咯——
看得出,跟春雨哥外出,琴丫头有些兴奋,开心得很。琴丫头一开心,就要跟她的春雨哥一起划桨。这卖豆腐的小船,空间容量并不大,舱中已摆着几筐百叶、几缸豆腐,承载的分量不轻。再加上他俩,小船吃水已经很深,稍一大意便有翻船之虞。
每当这时,柳春雨总是正色命令琴丫头,规矩点儿,坐着别乱动。要不然,船一晃荡,掉下水,不拉你上船。
用落水自然吓唬不了琴丫头。从小泡在水里长大的,哪能不会水?像她二哥那样在东北当兵多年,弄得自己一点水性都没有的,在香河极少。
琴丫头根本不在乎春雨哥的脸色,更不理会他的“命令”。依然故我,摇摇晃晃地移到春雨哥跟前,想抢木桨,“人家要跟你一起划。就要跟你一起划!”
漂亮姑娘一撒娇,难见小伙子不中招的。更何况,现在跟柳春雨撒娇的,可是给自己雨露滋润的小琴呢!柳春雨很快将自己主权的一半,拱手相让,别无怨言。
卖豆腐的小两口,把船靠过来!岸边有新媳妇模样的,在向小船上的柳春雨、琴丫头招手。
被人家误以为小两口,柳春雨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责怪了一声:都是你不安分,不好好坐着。我不安分怎么啦?人家喊小两口你不愿意?你说,你说!琴丫头索性停桨不划,故意刁难她的春雨哥。
生意在眼前呢,柳春雨暂不理会琴丫头的话题,而是询问岸上的新媳妇:请问需要拾几方豆腐,称几斤百叶?
新媳妇见状,掩口微笑着,说出所需豆腐、百叶的数量。心里想的是,真是情投意合的小两口!其实,她是推己及人,自己新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阶段。眼前的一对青年男女,让她见着就开心。
柳家的日子本该这么甜甜蜜蜜过下去,哪知小妹妹翠云突然不声不响,把自己悬在了平顶房内。
柳家正屋三间,朝南,红砖砌成的空心墙,俗称“鸽子窠”。屋顶,用的是洋瓦。正屋前面,土坯墙围成的院子。西边建有平顶房,虽说墙壁也是“鸽子窠”,但顶是水泥浇的。这在当时较少见。靠正屋西厢房与平顶房之间,砌有楼梯,拾阶而上,便可上平顶。这平顶的好处,一到夏季便凸显矣。
前院的大门,与堂屋正对。院门用柳条和芦苇混编而成,有了“柴门”之意味。说来,就柳家的条件而言,不至于置不起一副木门。看来是老先生有意为之。
大门直接出龙巷。院内靠南边,三棵苦楝树,一字排开。树有些年头了,枝枝杈杈都伸到了院墙外的龙巷上。
正屋后身并排而建,还有一进,通长三间草房,为豆腐坊。前后两进之间,两端用杂树围成后院。正屋的堂屋不仅有前门,好通前院,亦有后门,通后院。后院的草房与正屋一般格局,也开着前后门,前门通正屋,后门通水桩码头。
一家之主柳安然,住正屋东房间。当地风俗,东房间是上手,上手为大。正屋当中一间是堂屋,香河一带的人家都是这样的格局。正屋的西房间原本住着柳春耕、柳春雨两兄弟。有一段时间,也曾出现过琴丫头的身影。后来就只有柳春雨一人住。
前院西边平顶房住的便是柳翠云。一家人,怎么也不会想到,翠云会选择在自己房里结束年轻的生命。
她这样弃父而去,难道不怕承担不孝之名?就算舍得自己的两个哥哥,那刚相处一年的对象王志军,自己蛮满意的,怎么舍得离开呢?再说,不就打了赌,有什么大不了的?远的不说,近在眼前的水妹,未婚先孕,丑丢得不比你大?如今人家整日挺着个大肚子,不也活得好好的?自己这一朵花,才开呢!
挖草塘,是冬季劳作的主要农活之一。干此等农活,多半在大田靠圩埂的地方。选好地点,便可动锹开挖,其深度至成人身高即可。草塘,通常呈正方形,偶有圆形。因其主要用来贮藏发酵草泥,故而被称为草塘。每年冬季,香河一带都会开展积造自然肥运动,组织发动社员下河汊湖荡,罱泥罱渣,绞水草,装运进这草塘之中。经一冬发酵之后,成为有机肥,开春便可发往大田,增添土壤肥力,供庄稼吸收。
一日,一帮大姑娘小伙子在一起挖草塘,挖的挖,抬的抬。从塘中挖出的泥土,除去用于加固草塘四周的,多余的必须运走。其运输工具,通常是木杠加箩筐。也有扁担挑的。这不,抬箩筐的姑娘为了步调一致,率先打起劳动号子:
歪尼个好子——歪尼个好子——
这边姑娘们号子刚出口,那边小伙子们立马接上了茬儿:歪——歪子哟——嗬——
想占姑娘便宜的,眼珠一转,号子从嘴中喊出,变了味:歪(玩)尼(你)歪(玩)子哟(要)——
号子,通常为枯燥农活之调节。调节干活者的步调,是其一。农活当中,个体单干的多,相互合作的也不少。这里面就讲究步调一致。此外,更为重要的是,号子还能调节干活者的情绪,减轻劳动强度。然,在特定情境下,也会成为某种诱因。
时令虽已入冬,但只要天气好,无风,那太阳晒起来,实在是暖和。眼下,一群青年男女,都是青春焕发、朝气蓬勃的年华,在号子鼓动下,没用多长时间,发焐了。身上的衣服成了累赘。一个脱,个个脱。这一脱,衣服自然单薄了许多,大姑娘们身体特定部位的弧线就凸显出来。惹得小伙子们眼馋、手痒。有小伙子带玩带笑地动起手脚,你捏他摸的,笑闹起来。这些姑娘们也不都是省油的灯,哪能眼看自己的姐妹吃亏?于是,在塘口边追逐着想还手的有,在塘内举起手中器械反击的也有。
空气里,散发出阵阵撩人的汗腥味,叫这帮青年人兴奋、不安。有小伙子唱起了民间小调——
豌豆花儿白,
大麦穗儿黄,
麦田(那个)里呀,
大姑娘会情郎,
哪知来了一阵风啊,
哎哟哟——哎哟哟——
刮走了姑娘的花衣裳。
民间小调唱得小伙子们心口上蹲了只猫。猫爪子叨心,心就有些野,有了急切的愿望和目标。果不其然,有人盯着翠云丰满的胸脯,直叫唤:翠云,如若你脱了上衣,在草塘里转一圈,我们几个给你买件崭新的的确凉褂子。
一件新的确凉褂子!没听错吧?那可是要花十来块钱呢。要知道,这帮大姑娘小伙子做上一整天,才值角把钱,还只能记工分。想要拿钱,那必须等到年底队上分红才行。十来块钱,在当时也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哟。
况且,的确凉才刚刚时髦起来,几乎是每个姑娘的梦想之物,求之不得。虽说眼下穿不上,但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么?那蝴蝶纷飞的季节,在向姑娘们招手呢。身为姑娘,一旦穿上花的确凉,那不就成了花蝴蝶?还不叫其他姑娘羡慕死!当然也会把那些小伙子,眼睛看得直直的。
赌!
赌!小伙们敲着扁担、木杠,跟着起哄。箩筐上了天,草塘内乐开了花。这些骚公鸡,撩着,哄着,想看好戏呢。
一件的确凉?吹牛吧。也有姑娘不太相信。
骗人是乌龟王八蛋。领头的小伙子急得发誓。
赌!赌!有姑娘也跟着吼嚷起来,在一旁怂恿着。
不就在巴掌大的草塘里跑一圈么?赌就赌!柳翠云如魔附体,只觉胸前两只玉兔,胀胀的,蹦跶着,直想往外窜。
好戏终于如小伙子们所愿,上演了。
待柳翠云一圈奔跑下来,浑身燥热,直想喊出声来。抬头看时,四周竟空无一人。
柳翠云脑门上像被木杠猛击了一下,“嗡嗡”的,她脚下一软,跌坐在草塘中。愣愣的,傻傻的,好半天无什么动作,死死盯着远处空白的天空。此时,天空中飘来一朵白云,亦如翠云洁白的上身。
猛地,翠云的手无意中触到自己的乳房,“哇”的一声,扑到那杂乱的衣物上,双手狠命地掐那致命处,泪水不断涌出来。
出了这种事情,闲话自然会多起来。村上人不怎么正眼看她了。
其实,一到夏季,香河一带上点年岁的女人,多半敞胸露怀,摇着芭蕉扇,和男人们同坐一条凳上说笑、纳凉。即便是刚开怀的年轻媳妇,给孩子喂奶,当了其他男人面,也敢撩起衣服,捏住白晳晳的乳房,将乳头往孩子嘴里塞,毫不避讳。
然,做姑娘时,如若有这些举动,则是万万不行的。稍有放肆,便遭众人指责。本地乡俗,历来如此。
翠云这丫头,平常蛮稳重的,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情?胆子真大。听说是为件的确凉褂子,丢人现眼啊。哎哟喂,将来出了门,那还有个好?巷口上,几个老太婆、大妇女,七嘴八舌,正谈论柳翠云的事情。
柳安然实在撑不住,已卧病在床好几日矣。“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我柳某枉为读书之人,教子无方,教女无方。此命可休矣。”柳安然在自家堂屋里,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尽管琴丫头和柳春雨两口子在事发的初期,都用心地看护着柳翠云。在柳翠云主动提出来照顾父亲时,他们放松了警觉。一天早晨,柳春雨敲妹妹的屋门,无人应答。知道情况不妙,赶紧用力撞开屋门。见到吊着的妹妹,急忙将其解救下来。来不及跟老父亲细说,便抱着妹妹直往大瓦屋奔。
万幸的是,因为发现还算及时,柳翠云经医疗点医生抢救,很快便苏醒了。
令柳春雨两口子想不到的是,在抢救柳翠云的节骨眼儿上,老父亲竟离开了人世。这真让柳翠云生不如死。父亲的灵堂上,她哭得死去活来,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爸爸——是我害死你的呀!你一句都不跟我们说,就走了,叫我还怎么活呀,爸爸——
未婚夫王志军在一旁极力劝慰着,为翠云擦眼泪。这柳翠云,泪如泉涌,根本止不住。王志军接到老泰山病逝的电报,立马从部队上赶到香河。当然,王志军也隐约听到了未婚妻前一阵子出过什么事。
柳春雨更是欲哭无泪。长这么大,他从没觉得像现在这样难。尽管身边站着妻子,站着妹夫,但他仍然感到孤立无援。父亲这一走,意味着从此以后,柳家的担子必须由自己承担起来。
琴丫头连夜为柳安然赶寿衣。有缝纫手艺的琴丫头,此时帮上了大忙。
原先,家里面倒是想给柳安然准备寿衣的。老人家一再阻拦,说无需花这些冤枉钱。百年归天有什么穿什么。还是柳春雨再三坚持,给老父亲先做了一副寿材。
香河一带,到了一定年岁的老人,在世时就先做好棺材,叫寿材,也叫喜材。本地乡俗如此,柳安然也就顺从了。
面对白布覆面的老父亲,柳春雨似乎听到了他时常唠叨的一句话,香河这块真龙地,是出能人的所在啊!
柳春雨忍不住掀开白布,但见老父亲双目似合非合,双唇似闭非闭。然,他老人家想再看一眼,想再吐一言,均已无可能矣。柳春雨彻底真切地意识到,父亲走了,真的走了。这才颤抖着双手,缓缓地,缓缓地,将老父亲双目合上,双唇合上。瞬间,满心酸楚,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老父亲去世,柳春雨无以为报。他心里清楚,父亲一直很看重自己,希望自己能走出去,承延柳氏家族祖上的文脉。父亲这样的期盼,在柳春雨身上无疑难以实现。多年之后,柳家出了个大学生,经过多年摔打,成长为了楚县县委书记,年轻有为,口碑不错,也算是没有让柳老先生彻底失望。此为后话。
柳安然的后事,在香河一带办得可算是风风光光。送花圈虽然在乡间并不时兴,但还是有不少人念及柳老先生的身份,送来了花圈。邻居们多半是一捆纸钱送上门,以示礼数。几天之中,村上的民众几乎户户都有人登门,甚至也有邻村人专程前来拜祭,人们无不感怀老先生的人品。
送葬那天,香河整条龙巷,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酷似条蠕动的长龙。村民们都希望最后再送德高望重的柳老先生一程。
装着柳安然灵柩的船,离开村庄,驶向香河公墓垛田。柳春雨、柳翠云作为孝子孝女,均一身重孝。也就是村民常说的,披麻戴孝。披麻戴孝的,还有翠云的未婚夫王志军。此时,柳翠云手扶灵柩,呜呜咽咽哭声不断,一如船底激荡而起的水声,低沉、悲切。柳春雨、王志军两人立于船头,一路将纸钱洒到香河的水中。那些纸钱,随寒风飘在波浪之上,颠簸几下之后,便随波而逝。
香河南岸,亦有众多村民为柳老先生送行。送葬船上高高的白幛在寒风中飘拂,村民们耳中不时传来呜咽的器乐声,哀婉、忧伤。他们一直眺望着,目送着柳老先生离开村庄,离开香河。
香河潺潺流淌,水面上不时有几只无名小鸟飞过,一支吹奏着哀乐的送葬船队,缓缓地沿香河向垛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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