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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雨花杂志 热度: 15843
余怒

  独处篇

  斑叶栀子花的纯白叶子散发的

  浓郁芬芳在卧室里萦回,多次令我不安。

  身为诗人,想想我依赖过什么。没有。

  但用可爱的诗比方情诗为自己或

  别人解决过什么。没有。于是在

  邻居敲门向我借取某种东西时我回答:“没有。”

  “但美是绝对的。”一个年轻貌美的

  女人这样说。她还说:因此需要一座教堂。

  我将之归于无知,以及古老表达的词不达意。

  怀人篇

  群山环抱中我们一群人,

  走着聊着如何确定我们

  与旷野的新关系。最近的。我们的孤单。

  山坡那边,一个本地女孩,朝着

  涧水轰鸣的僻静壑谷喊一个人。

  喊声沉入农历九月初刚刚挂果的棠梨树林,

  在山势起伏的树林另一边升起。

  我想起我们中失去的一个人。那时

  我们也这么呼喊过。不接受任何空旷。

  自省篇

  在清泉流泻过而今干涸的溪谷里,

  我孤单一人,择路攀爬。一路上我

  自问:我会客观地看待这个世界吗?回答

  是:“不能”。即便有人回答“能”亦属正常。

  他们履行父母或情侣的义务,可能

  不是全部,而是约定的一小部分。

  为此必须保持身体秘密。犹如卵石间

  吞下数倍于己的不明猎物的非洲岩蟒。

  流畅的凸起。听从温润本能。

  假象篇

  树木的根使树木枯萎,

  疾病的假象使我们消亡。

  一次次,我轻率地与人谈论鬼神,

  并为它们安排一个比这里明亮的祖国。

  假如死去又能马上活转过来,

  那么死去就显得平常且美好,

  像上班——回家——午休后

  再上班;或夏日里度假,

  颠簸车上的三分钟小盹。

  一天之始及仪式

  天快亮了,天空把群星

  往外倾倒。我自个儿关闭一会儿。

  历数这一生的朋友,在心中恢复

  某种仪式(类似埃及割礼)。自以为有

  自然法则在而不加选择是多么糊涂轻率。

  多年前我熟悉的那些名字,现在

  已经陌生。它们名下的那些人

  曾是环绕我的温暖存在。与夜百合

  和玻璃窗上的雾珠和屋外雪同性质。

  野兔或双尾燕

  对着夜空,喊那些流星,

  不承认时钟认可的那时间。

  度过平凡一生也需要有

  向自己反复求证的快乐。

  在我的幼年与老年之间

  有一个摆脱身体的契约:

  野兔或双尾燕;跑起来或飞起来。

  但治愈所需的弥留般的寂静让它

  多停留一段时日。至今无法实现。

  每个早晨都感到快乐是重要的

  每个早晨都感到快乐,

  这是重要的。“叮当”,第一枚

  硬币落入储币罐的脆响,

  敲击着守财奴的心。伸手

  摸摸,身边的她还在。尚完整。

  百叶窗下,自我的金色条纹。

  更多的,币值更大的硬币,

  哗啦哗啦投进来:按一个

  按钮,以巴甫洛夫的方式。

  对于厌倦来说

  对于厌倦来说,

  潭水之深是多余的。

  衣服被溅湿。探求意义

  的行为被人讥为愚蠢。

  在朋友经营的农家乐瓜田里我忍不住

  和其他人一样许了愿。结出幼小西瓜

  的那几根青藤蔓被脚踩踏。

  世上有很多种悲伤,我只有

  寥寥二三种。愿我不必消失。

  这时应该哀悼

  爱如果没有动力,这时

  应该哀悼。停在一根轴上

  的不均匀球体。不去转动它。

  这时应该哀悼并思考受它控制的我们;

  思考受爱控制的这些诗是否夸大其辞;

  这些字句的迷人排列;这些梦

  的少女特征是面具,甚至在床上她

  仍然戴着。我喊着:取下它,取下它。

  如这时诗之嘶哑。

  普遍性原则

  我不喜欢凌乱(比如

  万有引力)。所有制止凌乱

  的完美方式:整体移动的星空、

  城市布局、辞典和伦理。那儿,

  人们设计许多公式以对付时光

  (量子力学和平行宇宙)。但没有

  一本辞典接受我的言辞。没有一种

  关于疼痛的伦理适合每个人。

  没有人分担疼痛。有人称之曰分享。

  仿哀歌

  挽留年轻的声音。十六七岁

  至二十一二岁。在呼喊不止

  的肚皮舞看台一侧,当耳鸣

  短暂停歇,我与亲爱的朋友

  谈着怎样老去,更仁慈,或对于自己

  更好。我们喝下很多酒,嗓门

  越来越大。间或,我也会

  趁乱独自想想其他事情,

  望着烟头逐渐暗淡而出神。

  思索的结果

  思索存在的结果往往很糟,

  尤其是夏日,蝉鸣蛙鼓中。

  那热的身体下午吹了冷气,

  收缩在盆栽植物的气味里,

  从39℃到0℃,得到自然之冰。

  宁静是命令,而悲伤是法度。

  人到暮年时关于肉体的反思

  比年轻时坦率。此身居于此时,

  如五月的紫色依存于酢浆草。

  听一个年轻女孩读我的诗

  从台上下来,她坐到

  我的身边,对我说:“它真安静。”

  她不知道我就是作者。我要为

  写下的文字负责吗?

  因为身体的甘美之轴,是以蝴蝶间的

  触觉的形式存在的。

  像发热又冷却下来的金属片,

  像各种情绪中的痛苦,

  只适宜作小幅度振翅。

  永远在吗

  我们以为时间

  永远在,其实不。

  我想起第一次听人说“某个

  老人是个幻象”时

  流露的惊讶。这是一句

  生理学叹息吗?还是一个

  临终关怀式的计时器?

  试着想象:当你旅游到

  山谷里——抬头一线天——想起我。

  分类美学

  我珍惜炎热带来的体验和

  寒冷带来的体验。二者完美的循环。

  从南方到北方,然后回到南方。

  晚上脱掉衣服。早上穿上衣服。

  从感觉到一分钟,到感觉到

  一秒鐘——给“感觉”分类:哪些是

  未成年人的,哪些是接触过异性的。

  两种肌肤:皲裂或湿润。

  我在乎那么活着还是这么活着。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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