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骁

　　湖边生活

　　我来到野芷湖边

　　把一个地址变成住址

　　湖水穿过高楼的遮掩

　　为我保留了一个角落

　　它在远处涌动如在窗外

　　我愿意说野芷湖就在窗外

　　我愿意称颂我勉强拥有的

　　早上经过野芷湖西路

　　我尚未领受人世的疲惫

　　下午，从疲惫中回来

　　我将拥有一个夜晚的自由

　　野芷湖不用称颂什么

　　它拥有的都是虚无之物

　　我们的注视不会增减湖水

　　只有高楼垂下永恒的影子

　　永恒的影子多么像一个实体

　　母亲的长夜

　　母亲出门时，村庄已经睡熟了

　　夜晚还很长，沾着露水的草木

　　也沾著母亲的喜悦

　　丈夫的信在路上走了半个月

　　终于在昨天抵达

　　明天下午，寄读的孩子就放学回家了

　　这些都让人喜悦

　　当月光在镰刀上展开

　　麦穗遮住脚踝，母亲变得专注

　　劳碌是最快的遗忘之道

　　那个晚上被遗忘的事情不少

　　远的如贫困，近的像孤独

　　那个晚上，露水中的麦穗饱满而顺从

　　母亲割完一行抬起头来

　　夜色悄悄加深，村庄安静如同不存在

　　星星和月亮尾随着她，如同一份私产

　　唯有消失不可避免

　　他起得很早

　　抬头就看到了月亮

　　疲倦的月亮，像一枚图钉

　　没有钉住什么，只是挂着自己

　　他一直起得很早

　　月亮像为他挂着

　　他不是独自穿过夜晚

　　去人世的公交车上

　　他不是唯一要鼓起勇气的人

　　窗外掠过的身影填满视线

　　他的影子也在其中，先于他

　　进入生活。月亮消失了

　　他知道消失不可避免。人世如公交车掠过

　　尚未经历，就要开始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