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现在的过年过得越来越没有了感觉,也不是我说的,其他人都在说。
过年了意味着要总结一年的收成,也意味着要兑现自己的一些承诺,那么这个时期就会把人逼上边缘,而惶惶不安。还有数不完的应酬,不得不去的饭局,礼上往来开始了,大家相互的瞎忙与瞎奔,奉承与照应,心里在攀比着,少了点自由与随意,而忙得不以乐乎!
我想送自己一份过年的礼物,那么就写一写老村子一位姓王的屠夫吧!那个年代他是头一个给我们带来过年气氛的,想到了他,就想到了孩时的过年欢喜,还有嗷嗷乱叫的杀猪声。
老村子里有三百来户人家,是苏州最大的自然村了。家家户户会准备一头过年猪,猪出圈一般是三到四个月的时间,所以立秋的时候,小猪崽的价格更是高了一点,但是这头过年猪是一定要养着的,是过年家中最大的礼物了,全要靠着它办事。
屠夫王是村子来有名气的杀猪好手,然而貌不恶,体也不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干净利索,手脚勤快,猪下水也处理的清爽,也就这样成了村子里的一个人物了。那个时候的屠夫与现在的屠夫是很有差别的,是一个真正的全才,而不像现在的屠宰场里分工很细,流水作业,卖肉的,杀猪的,通气剥皮的,退毛的,翻下水的……都是各有其人。
我有一个朋友的父亲开了个屠宰场,我去过一次,毛骨悚然,臭气熏天。那里的员工却习惯了这样的场景,而能哼着流行的歌曲做好自己的本责工作,或高声交谈,或埋头苦干,而投入状态。现在的屠宰场有点现代化,特别是杀猪的时候,是用电击的,猪一下子就被到晕了,接着就走入一堆猪里,桶刀子。而前几年,还是用一根铁棍猛击猪脑门,把它打晕了,再补刀子,这样的方式很残忍。隔壁村子里的一位师傅,生得彪形,粗鲁,有点像水浒里的郑屠夫。他专门从事这个工作,走入猪群之中,手持铁棍,一阵猛打乱抽,把它们弄趴下了,再摸准喉咙口,深深的一刀子进去,热血喷了出来,他却能休闲自在的到一处听收音机了,看着翻滚的猪,看着挣扎的猪,一点都没有慈悲。其实我们都没有慈悲的,因为我们都要吃肉,这个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不是么?我自知道了这位师傅以后,总是回避着与他说话,怕他的铁棍与刀子上来。据说他一走进猪身边,所有的猪会紧张的冒汗,都说猪能够看得出是阎罗王来了,但是他却很惧内,老婆的一个话儿,都不敢违抗。
同样是杀猪的,对于屠夫王,我是没有如此可怕的感觉的,好感颇多,一定是小时候留下的,与那个年代喜欢过年,盼着过年是有搭界的。
当时在村子的小学堂附近,有一处邋遢的地方成了临时的杀猪场。架起了一口热铁锅,熊熊大火燃烧着,大猪在锅里退毛,一个梯子,水桶,木盆,还有用麻绳绑在一起的双板登,是把猪抬上去的刑台。猪是不肯上去的,大伙儿七手八脚的把它抬上去,那么它就嗷嗷大叫了,猪是挺幼稚的,挺乖的,它一般不吵闹,饿了,被杀了,才乱叫了起来。它吃了睡,醒了再吃,即使为了消化食物的散步也就一个塌塌米的地方,却养肥了我们,真的很可怜,也很可贵。
从年二十开始,一直到大年夜,这个时期是屠夫王最忙的时候,也是最挣钱的时候。各家都抬着猪到了这个集中的地方,等着屠夫王宰杀,他有点忙不过来,还请了几个师傅一起刮毛与翻下水料。
我清楚的记得爸爸与叔叔抬着自家的过年猪直奔场地,我与堂弟兴奋得跟在了后面,手舞足蹈。杀猪的时候,大人们按住了猪,不让它发力,我还帮着按住了猪尾巴,屠夫王捂着猪嘴,一刀子刺中了心脏,热血飚在了桶里,他还一边用刀子的木把柄不停的调匀猪血,以免积块。我一点都不可怜这头大肥猪,却曾为了家里要杀一头鹅,而抱着鹅哭,原因是我天天割草给它吃,还每天开棚,关棚,拣鹅蛋,有了点感情。对于杀牛羊,我是更不敢看了,它们温柔与善良,却还是逃不过人类的屠杀。鸭子的寿命很长,十年以上也有,生了不少鸭蛋,女儿静儿从小吃到大,最近鸭子不会生蛋了,所以外婆把它们杀了,熬成了老鸭汤送静儿喝了,我很伤感,我拒绝不喝,却大口喝吃排骨汤。其实都是一条生命,但愿我们喝的时候,感恩一下吧。
那个时间里,整个村子笼罩在了嗷嗷大叫的杀猪声之中,成为了过年前的一个气氛。屠夫王出手很准,猪也死的痛快,一点点没有拖泥带水的样子,反正都得一死,那么像屠夫王这样的手艺对于猪来说,还是比较幸运的。
村子来还有个专门卖肉的却不敢杀猪的主,他尤其的怕臭,脏,还怕猪叫声,他常常穿着退役下的军装摆肉摊。有个阶段他雇了屠夫王为他杀猪,清早把猪杀好给他,给五元钱。后来屠夫王自己开始杀猪与卖肉了,也就没有了时间。他又找了一个邻村的人替他杀猪,为他杀了两年的猪,却欠着这笔小小的杀猪钱,久讨而不还,后来那个屠夫一不小心,手指被猪咬断了,为此他们闹了点意见,而钱也终于被要了回来。还有一个也算了是卖肉的屠夫,他眼福不浅,摆了个地摊在桥头,常常能够看到女人蹲地弯腰的春色。其中还见过一个不穿内裤的时髦女人来买过一次肉,后来他赌钱输了,怪到了那个女人头上,还真放了几个鞭炮除去霉运,后来是越说越离谱,说是他看得很投入,竟然把大拇指也给剁了下来都不知晓,还称错了份量,找多了钱之类的传言。
现在屠夫王也不杀猪了,他还在卖肉,也是从我朋友父亲处的屠宰场里转手的,他有了很多白发,不是他不想杀,而是现在我们的农田也没有了,何来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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