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预测说:像成少言这样大师级的人物,或许还能滋润好些年。
“关梦”后代
如果盖洛普民意调查到娄城来调查“谁是目前娄城知名度最高的人?”,我敢打赌,既不是市委书记,也不是市长,更不是哪位文化名人,或哪位企业家,而是成少言。成少言何许人也?为什么他的知名度竟超过了娄城的父母官?
说出来你不信,其实成少言就是一个风水先生,当然,用他自己标榜的话说乃《周易》研究者。他早年丧父,母亲解放前是个关梦婆,外地读者可能不太知道关梦是怎么回事,说白了就是与算命起卦差不多的玩意儿,只不过利用所谓神仙附体,借神仙之嘴来推算、预测你的前世今生。成少言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神神鬼鬼的氛围中,对其中的奥秘自然也略懂一二。后来,其母亲被戴上了坏分子帽子,就再也不敢碰这禁区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后,成少言眼瞅着别人下海的下海,发财的发财,心里那个痒啊。可做生意本钱呢?再说,买进卖出,自己也纯属门外汉,想靠此掘第一桶金,太难啊。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家传的关梦,但成少言终究是读过高中的,肚皮里多少还有点墨水,他觉得传统的关梦太土太俗,总给人迷信色彩,充其量只能哄哄老头老太,赚些小钱。他决心与关梦划清界线,走科学算命之路。
成少言申请成立了“娄城周易研究会”,自任创会会长,聘请了已离休的前市长出任名誉会长,还举办过一次区域性的“周易学术研讨会”。他打出的宣传口号是“精研周易八卦,弘扬传统国粹”。据成少言讲,他们研究的内容,涉及国学、法学、哲学、数学、语言学、文字学、考古学、逻辑学、地理学、遗传学、预测学、社会学、中医学、几何学、工艺学、经济地理学等等、等等,简直是包罗万象,无所不通。
在社会上有些小名气后,成少言在闹中取静的一条后街上挂出了“成少言周易研究工作室”的牌子,他的工作室布置得古色古香,那博古书架上摆放着各种版本的《周易》,包括多本手抄本,还有宋代朱熹编辑的《周易》、马王堆出土的《帛书周易》,以及《尚书》、《春秋》、《史记》、《论语》、《老子》等著作,最多的书籍是后世易学者研究的各种专著。
当地唯一的一所大学曾请成少言去讲过一次课,他从夏朝的《连山》、殷商朝的《归藏》、周朝的《周易》说起,认为易学是中华民族最古老的一门科学,是东方文化的源泉,是人类文明进步取之不尽的学术宝库。他重点谈到了易学中的预测,如龟卜、筮算,还简略地提及了太乙、奇门、六壬,以及风角望气、紫薇星象、鸡卦骨占等,说这些均属于应用易学的范畴……总之,说得天花乱坠,听得人们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但都公认他学问高深。
自从成少言的工作室开张后,先是一些开厂的老板请他去看看风水,指点指点;再是那些房地产老板把他当作座上客,这块地风水好不好,拍下还是不拍下;这小区楼房的整体布局,造多少幢,造多少层,甚至样板房的布置,都请他做高参;再后来,部委办局的头头脑脑都敬他三分,三天两头会请他喝茶,请他出席某些小范围的饭局,他呢,总会侃侃而谈,说得座中各位一愣一愣的。
据有人透露:某局大院里那棵大树的搬迁就与他有关。他说:此树学名桧,秦桧的桧,这秦桧什么下场,还用说吗?历来,这桧树是种在墓道的,现在种在了局大院里,且是一棵快成树精的百年古树,这就大有问题了。他悄悄告知局长:你们局的围墙正好是个大大的“口”字,口字中有个木字,岂不成了“困”字,主人不倒霉已属万幸,怎么还可能升官,还可能发财呢?局长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立马组织挖树移树。
然而,移树之事被媒体曝光,引起网民嘲讽,再连锁反应引起举报,最后惊动有关方面,结果局长被双规。
有人说成少言给局长出了馊主意,成少言笑笑说:口字中去了木,剩下的就是他局长这个人了,口字中一个人字,不就是一个“囚”字吗?这叫未卜先知,我提醒他,他悟不到,有什么办法。
成少言的学生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态,成少言故意淡淡地说:“如果这位局长有悟性,我本想告诉他,那树的位置放一块体量大的玉料原石就镇得住了。”
口字加玉不是个“国”字吗?这一信息传来传去,人们越发相信,成少言是有两下子的,就看你花纸头到位不到位。
老局长进去后,新局长很快任命,新局长到位前,给成少言打了个电话,甚为客气地说:“请多多指点。”希望能介绍几种“囚”字破解之法。
成少言沉吟半晌后,说:办法有得是,就看你有没有魄力去做。
成少言建议干脆把围墙拆了,搞成开放式的。
新局长问:那安全如何保证,偷盗咋办?信访咋办?
“用探头,用保安啊。10个探头不行,50个探头总行了吧,10个保安不够,50个保安总够了吧。”
“好是好,可费用大了些。”新局长不无担心。
“要算政治账,不要算经济账。你们局开放式办公,这在娄城是首创,发动媒体一宣传,保证让你赢足政治资本,哪位领导还会在乎你们局多花那几个钱。”
新局长心领神会,拍拍成少言的肩膀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成少言越发活得如鱼得水。
有人预测说:像成少言这样大师级的人物,或许还能滋润好些年。
鹰的故事
阿德是长江边的农民,种点蔬菜,养点鸡鸭,因靠娄城不远,那些蔬菜、鸡鸭都给城里的饭店包了,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早年,长江边滩地大,芦苇荡一大片一大片的,每年有大量的候鸟飞临,就是本地的鸟儿也是随处可见。但近年江滩建了码头,大树进城,乡间的鸟儿已越来越少。阿德想起儿时掏鸟窝,养小鸟的乐趣,不禁有些失落。
有一天,去城里送鸡鸭的阿德在回家的路上,见田埂有一只毛还没有长齐的小鸟,也不知是从鸟窝里掉下来的,还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掏了鸟窝又无心喂养扔掉的,阿德看着这可怜的小鸟,动了恻隐之心,就把这只小鸟带回了家。
阿德平时要忙地里的活,还要忙那些鸡呀鸭的,哪有时间去侍候这鸟儿,就把那鸟儿往院子里一放,鸡吃什么它也吃什么,晚上那鸟儿就栖在了鸡窝里。渐渐,那鸟儿的羽毛开始丰满了,阿德越看越像老鹰,只是那鹰每天与群鸡一起抢食吃,最多与其中的几只跳到院子里的桃树上,并不起飞,可能鹰也习惯这种生活了,可以说是相安无事。但鹰毕竟是鹰,渐长渐大,那架势确乎有点威风凛凛。
邻居对阿德说:这老鹰捉小鸡,我们从小就听说的,狗改不了吃屎,鹰改不了吃鸡,你还是把这鹰卖了,要不哪天吃了谁家的鸡,追究起来,大家脸上不好看。
阿德想它自家的鸡都不吃,难道还会去吃别家的鸡,也就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并没有当回事。
秋天的时候,隔壁黄家、陆家先后发现自家的鸡少了,他们怀疑是阿德家的鹰偷吃了他们家的鸡。阿德说不可能是鹰吃的,因为这鹰从来也不飞出去,怎么可能偷吃别家的鸡呢?可邻居不信。黄家扬言下次看到这鹰偷鸡,非打死它不可。陆家提出要赔他家的鸡。阿德为息事宁人,就给了黄家与陆家各两百元钱。
过了几天,黄家与陆家又来吵,说鸡还在少,还说你家的鹰可精怪,兔子不吃窝边草,专偷吃邻居家的鸡,这样下去不行。
阿德哪舍得打死鹰,而接连不断地赔,他也赔不起,无奈,只好到江边把鹰放生。仅仅过了一天,那鹰又回来了,也不知是走回来的,还是飞回来的,那鹰似乎对阿德家很留恋、很有感情的样子。
鸡,还在减少,连阿德家的鸡也开始少了。阿德想,也许是这鹰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干的好事。为了平息村民的愤怒,让其自生自灭吧。这次,阿德开了车,一直开到江边的帆山,爬上了山顶,帆山的东边是悬崖,下边是江滩。阿德想听天由命吧,狠狠心,把那只鹰扔了下去,那鹰快掉到江滩时,突然展开翅膀飞了,一会儿就盘旋在帆山上空,盘旋在阿德的头上,阿德的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阿德放掉鹰后,鸡,依然在少。黄家与陆家都说看到了鹰,说一定要打掉鹰,但鹰高高飞翔在空中,不是说想打掉就能打掉的,只能恨得牙痒痒的,只能背后骂阿德缺德。
阿德其实比邻居更早看到鹰的雄姿,他连续观察了好几天,从来没有见鹰俯冲下来抓小鸡。怪了,那鸡怎么会少呢?阿德做有心人,观察起了鸡窝,终于,在一个月夜,阿德发现有黄鼠狼在偷鸡。
阿德知道,没有证据说什么也是白搭,必须让证据说话。他自制了逮黄鼠狼的夹子,很快就逮住了一只肥肥硕硕的黄鼠狼。
阿德让黄家与陆家过目了那逮住的黄鼠狼,又给两家各送了一只他自制的黄鼠狼夹子。黄家与陆家知道错怪了阿德,赧颜万分,邻里关系又恢复如初。从此,阿德闲来没事,就会独自望着天空,呆呆地看很长很长时间,一旦发现那鹰的身影,会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